“男女授受不亲,你若是要帮我运功疗伤,之后谁又能为我的身体负责?”
梁柯宁的眉目之间似是蕴藏了狡黠的笑意一般,段墨舒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道:“我尊公主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想到公主与别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梁柯宁嗤之以鼻,分明是心里掠过了一丝的凉意,这个时候却要强颜欢笑,她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玩笑话,你怎么也当真了?你出去吧,我的毒物,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来帮我。”
说话之间,已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来了一小盒的晶亮亮的粉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段墨舒,道:“你刚才要让我帮的是什么忙?如今怎么不说了?”
听到梁柯宁这么说,段墨舒的心里头浮现了冷冷的笑意来,果然,女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她一旦感觉到自己与爱着的人产生了某种关联,就会源源不断地想要付出,思索了片刻,他淡然道:“我想要做公主的守卫。”
梁柯宁的眉眼之间突然就焕发了一道光芒,可是随后又好像是不明所以地问道:“你刚才的表情可不像是只想要做我的守卫这么简单的,再说了,你怎么就觉得我愿意让你入宫呢?”
梁柯宁淡然道,可是在心里却已经盘算出了这个男人的所有阴谋诡计。
如今洛盼桃是孤身在宫中的,段墨舒又平白无故地要来,难不成是为了她?
她凉薄地问道:“怎么,如此说来,你竟是为了那个医女?”
这话说得到实在是露骨直白,段墨舒微微地怔了一下,道:“公主何出此言?”
梁柯宁并不愿意回复段墨舒的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在这样的静默中,红烛在两人的脸庞上映衬出了落寞的印记来。
段墨舒慢慢地站起了身子,似是要将自己所有的落寞都挡在梁柯宁的视线外面,他淡淡地说道:“早晨,她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怎么可能再这样痴心以对呢?”
说着,一双宽厚的手已经重重地放在了椅子上,发出了沉沉的声响来。
梁柯宁对段墨舒的话竟然又相信了几分。一来,她十分确定这个男人与她本来就是一类人,两人对感情都是十分清醒且执着的,也明白若是单纯地付出而没有回报的话,未必能幸福。
这么想着,她淡然地说道:“原来你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举手投足之间,都蕴藏着某种淡定静默的心境。
段墨舒微微颔首,道:“公主殿下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他的佩剑发出了咣当作响的声音来,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地明显。
“嗯。”梁柯宁微微地吐出一个字来。
段墨舒算着时辰,这个时候,晚樱也应该醒过来了,果然,寻思之间,已经听到晚樱在门口低低地喊道:“公主,公主,该到了伺候您休息的时候了。”
梁柯宁的眉头微微地皱起,这晚樱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分明还有许多话要与段墨舒讲,现在全被搅黄了。
她有些烦躁地说道:“等下。”
转眼看过去,已是段墨舒似笑非笑的样子了:“看来我得走了,要不然被公主殿下的宫人看到了,要生出许多误会来。”
梁柯宁冷笑道:“已经产生误会了。”
只是她的声音十分地低沉,低沉到她自己都以为段墨舒是听不到的,可段墨舒怎么会不知道梁柯宁的心绪呢,有的时候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他微微地鞠了个躬,轻盈地盘旋着房梁而上,突然之间,眼前好像是飘散过了一道风尘一般,瞬间就消失无形了。
梁柯宁在黑夜中独自坐了很久,等到晚樱再次呼唤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过去了,她有些疲倦地抬起眼眸,淡淡地说道:“晚樱,你且去打一盆水进来。”
门口立刻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梁柯宁只觉得自己的浑身好像突然之间被放空了一样,慢慢地失了力气。
段墨舒回头看了一眼仍是灯火通明的圆方斋,他这辈子最不屑的就是欺骗女人的感情,可是如今为了生存,他成为了自己之前最痛恨的那个。
无声的叹息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他又是一个转身,飞速地到达了宫殿的另一处。
暗沉的夜色下,唯一能流动的就是头上的星云了。
且说洛盼桃这里,自从段墨舒和逸云走了之后,她整个人都处于游离的状态,谷芽儿正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药方,在明天的药方中,洛盼桃多加了镇静安神的草药,这与洛盼桃之前推荐给国王的沉水香是一样的道理。
一般的情况下,洛盼桃总是会顾及到病人自己的心态与需求,国王如今正是想着南征北战的时候,洛盼桃却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加入了这么多的镇定成分,谷芽儿心里疑惑满满,可是看到洛盼桃忧心忡忡的样子,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谷芽儿,你说让段墨舒入宫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许久,洛盼桃终于开口说话了,有青丝从她的眉目之间慢慢地垂落下来,一直以来,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彻底地放空自己,即便是在这暗夜沉沉的皇宫中,她也要给自己留出一片的空间来。
“小师叔,您所关注的点是什么?”谷芽儿决定暂且放下他心里头对洛盼桃的疑虑,顺着洛盼桃的心思慢慢地往下说去。
洛盼桃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着,而后将如意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地滚动着,整个动作浑然天成,好像自然而然就是宫中的贵妇一般。
谷芽儿心里头觉得奇怪,洛盼桃分明一直都是在药林谷中惯了的,怎么好像在宫中更加如鱼得水了一些?
这样的怀疑一旦存在了,想要再抹去,竟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是觉得,段墨舒想要依附了梁柯宁的力量,多少是有些不可能的,她原本就居心叵测,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要挟了段墨舒,我们岂不是多了软肋被别人牢牢地掌握了?”
洛盼桃的分析并非没有道理,其实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是若是你弱小的时候,就要事事受制于人。
其实谷芽儿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要摆脱那些烦人的桎梏吗?
思绪飘得有点远了,空间中传来了让人尴尬的沉默,谷芽儿微微地镇定了心神,道:“太子殿下绝非等闲之辈,小师叔在想到敌人很强大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我们的战友也是很棒的?”
谷芽儿的语气里带着调侃,当然这也算是种善意的提醒,毕竟洛盼桃这段时间对段墨舒的考量出现了反复。
分明是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了不相信他的状态来,若是不及时把这个误区给扭转过来,恐怕是要让段墨舒寒心的。
洛盼桃想了一会儿人,苦笑道:“你这个鬼灵精怪啊,什么事情都懂得用自己的方法里来让我宽心,我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如今的环境这么复杂,若是有半点的行差踏错,我们可就是要尸骨无存了。”
一阵叹息慢慢地荡漾开来了,洛盼桃的手在温润的玉如意上来回地摩挲着,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光滑的质地了呢?
从前在前世的时候,虽然坐拥这么多的好东西,但是没有一天不是心惊胆战地度过的,她所有的坚持都是来自于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总是在一次次地出手害她,如今怎么又知道段墨舒完全没有存在这样的心思呢?
“小师叔,你的这个想法可就危险了,太子殿下为了你牺牲了这么多,若是您平白无故地就怀疑了人家,不是要让人寒心吗?”
谷芽儿平日里看起来虽然憨厚老实的,但是说起话来却从来不含糊,洛盼桃当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只是有些事情也未必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好了,我怎么想事情是我的自由,你也别在这里瞎操心了,从明天开始,父皇恐怕就要给我赐宫殿了,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去了,到了那里之后,你再想办法与逸云他们联系,虽然父亲承诺要对我好,但是我有自知之明。”
洛盼桃这段的考虑是更加周全的,虽然梁宇国在父亲的统治下,后宫是极为清明的,但是储君的利益纷争从来就没有断绝过,与其要担着风险,不如就让自己隔绝于利益漩涡之外。
当然这一切的实现都有赖于洛盼桃身后的那四个隐士。
谷芽儿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小师叔。”
果然,第二天,梁忠庭就派了王忠进来询问洛盼桃关于住处的意见,洛盼桃思索了片刻,便与王忠进回了话,要这后宫中最僻静的地方。
王忠进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看着洛盼桃也是一副冰雪聪明的样子,知道她在提防着什么,便笑意盈盈地说道:“老奴在这后宫数十年,鲜少看到像公主这般的明白人。”
洛盼桃淡淡地笑道:“如说是明白人,后宫中谁还能比得您去,不过是我在外头飘荡惯了,极不喜欢与人争斗,所以有了这一片的拙心。”
王忠进点了点头,而后在洛盼桃的耳边沉沉地说道:“公主若是想要在这后宫之中安稳太平,还是得搞定圆方斋的那一位才行啊。”
说完,兀自地去了,长街上时不时刮来了清凉的风,分明是在夏日,为什么洛盼桃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呢。
到了正午的时候,洛盼桃该是去给梁忠庭把脉的时候了,因为知道了这个国王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洛盼桃对药材的拣选和熬煮上花费了更多的功夫。
在小厨房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洛盼桃便与谷芽儿一起,提着药盒子与刚刚熬煮好的汤药,到了养心殿中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