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忠庭正想着洛盼桃,听到她来了,心里头很是高兴,连忙传了来。
在梁忠庭的允许下,洛盼桃如今也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扮,她只用一朵清浅的小花别在头上,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少女天真无邪的韵味,她轻轻地叩首,道:“参见父皇。”
梁忠庭因为在沉水香的辅助下,晚间的睡眠要比从前好了许多,就连食量也大了不少,故而心情更加愉悦。
他笑道:“好女儿,好女儿。”
洛盼桃的眉目垂落之间,发现父亲的手边没有了昨天来的时候的山茶,她从宫人那里打听到,梁柯宁只要来养心殿的时候,定是会捧了花来的,且所选的花束,多是明艳艳的,由此看来,梁柯宁今天并没有来,联想到昨天晚上逸云所提议的行动,洛盼桃的心里没来由地疼痛了一下。
“父皇,最近气色大好,看起来是女儿的药起了作用。”
洛盼桃笑意盈盈地说着,且将手里头的药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又从谷芽儿的手中取来了一盅的汤药,味道很是苦涩,让梁忠庭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他道:“怎么这几天的药是一天比一天的苦,若不是看在它有疗效的份上,朕可不愿意喝。”
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洛盼桃的心中泛起了暖意来,都说父亲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在对待自己女儿的事情上,倒总是端出了一副慈祥的样子来。
想到这里,她淡淡地笑道:“都说是良药苦口,父亲饱读诗书,如今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么?”
说话之间,已经将汤药倒进了汤碗之中,翻滚着热气的汤药在晶莹剔透的玉碗内,倒是更显出了苦涩来。
“朕刚才听王忠进说了,你一定要偏僻的所在,可是因为有什么讲究么?”
梁忠庭接过了洛盼桃地递来的汤碗,淡淡地问道。
洛盼桃沉思了片刻,即便是与父亲有天然的亲切感,可是他终究是君,自己终究是臣,且她的背景这么复杂,若是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顾虑,岂不是要让父亲为难?
如此想着,便淡淡地说道:“谁说僻静的地方就不好了,我偏说僻静的地方才适合自己。”
谷芽儿也略略地笑了一下,梁忠庭见了,问道;“小师傅,你这样发笑却是因为什么?”
谷芽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洛盼桃,见到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才稍微镇定地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小师叔的生性疏阔,从前在药林谷中的时候就是这样,非要自己要一个人住到僻静的地方去,没想到,如今在皇宫之中还能寻觅到这样一处好地方,也不算是泯灭了她的本性。”
话音刚落,就听到洛盼桃在一旁低低地斥责道:“你这个小鬼,在这里胡说什么?”
谷芽儿这才稍稍地停了话,只低着头,双手在身子前头绞着衣物。
梁忠庭只挥了挥手,说道:“小师傅说的话也未必不对,若是你在这里住的不舒服了,一定要与朕说,可还明白?”
正说着,已看到王忠进小步疾走着来,沉沉地说道:“皇上,小公主今天称病,不能来与您问安了。”
梁忠庭的眉目微微地皱了起来,他将汤碗沉沉地放在了桌子上,问道;“怎么了,朕这里刚好,她又来?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胡乱吃了生冷的东西,如今坏肚子了?”
洛盼桃听着,倒是觉得父皇对女儿的关心要比儿子更胜一筹,之前就听梁倡武抱怨过,说他的父皇从来只关心他的文治武功,对他的生活起居从来是不过问的,如今看来,倒真的有点意思在。
这么想着,已看到梁忠庭有些忐忑地与洛盼桃说道,“盼桃,你的医术,父亲是信得过的,宁儿的身体我清楚,从来不轻易得病,不如你就走一趟,去看看吧。”
话语之间,已经有恳求的意思在了。
谷芽儿原本就是个急性子的,如今看到梁忠庭这么护着梁柯宁,心里不由地生气,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洛盼桃,却发现洛盼桃终究还是喜怒不形于色,也只好静下来不说什么。
洛盼桃微微想了片刻,道:“父亲可还记得公主之前是如何与我作对的?既然我这么不讨她的喜欢,若是这次还去了,可不是要添了她心上的一块病了吗?”
说罢,微微地鞠了个躬,证明了自己对帝王的尊重。
空气中蔓延过了尴尬,所谓医者父母心,洛盼桃并不是真的要与梁柯宁为难,只是梁柯宁的病必定是因为段墨舒而起的。
若是自己贸然地去了,难保不会因为段墨舒而失去了她原本的判断,这么想着,还不如不去,反而让自己的心里畅快一些。
梁忠庭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儿啊,你也该为父亲想一想。”
话说到这里,又不说了,只留下了许多的悬念,洛盼桃自然是个聪明人,父亲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关于她的身份,如今知道的人不过是在场的这几个,若是平白无故地与天下人说了她这个流落民间的女子,百姓自然是没有所谓的,可是后宫之中的意见也难保不大,若是能够先让梁柯宁接受了这个设定,阻力就会小许多。
如今让洛盼桃先与梁柯宁服软,虽然对洛盼桃来说是有些不公平的,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洛盼桃的眼神微微地垂落,淡淡地说道:“公主如何讨厌我倒是不要紧,女儿自然懂得怎么让患者在最短的时间内痊愈,这件事,父亲放宽心了,交到我的身上吧。”
这么说着,眼睛的余光已经扫到了王忠进的脸上,他分明是是含着一些放心的笑意的。
都说大太监才是皇上心情的晴雨表,从前段墨渊身边的那个奴才也是如此,只是前世的洛盼桃有些恃才傲物,看不惯那个奴才的谄媚样,所以与他并不亲近,现在想起来,若是早一点将那个狗奴才拿下,自己也能够少走一些弯路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
梁忠庭对洛盼桃的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他反手桌子上的茶盏放到了自己的唇边,略略地品了一下,就与王忠进使了个眼色,王忠进忙行了个礼,道:“公主,那请您往这里请吧。”
洛盼桃颔首,与谷芽儿一块退了出去。
“公主殿下,还是您识大体。”
路上王忠进笑嘻嘻地说道,可语气中分明是带着庆幸的意思。
“哪里。”洛盼桃只莞尔一笑,浅浅的梨涡中带着些许的腼腆。
到了圆方斋外头的长街上的时候,王忠进行礼道:“公主殿下,奴才只能送您到这了,往后的路还需要您自己走呀。”
洛盼桃思索了一番,这老家伙果然是心机深沉的,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想着万全之策,便也不勉强,只淡淡地说道:“多谢了。”
等到王忠进去了之后,谷芽儿撇了撇嘴,道:“这个大太监怎么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我竟是一句话都听不懂。”
说完,暗暗地将提着药盒子的手给换了过来,洛盼桃沉思了片刻,道:“宫中原就是这样的,能做的人情尽力去做就是了,若是要得罪人的事情,指不定每个人都跑得远远的呢。”
这么说着,已经略略地整理了衣冠,不让自己的着装现出任何的不当来,冷冷地说道:“走吧。”
谷芽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缓缓地跟在洛盼桃的身后,去了。
且说梁柯宁这边,正是盛夏时节,又被毒蛇扑咬,伤口一时之间很难好,昨天晚上的样子已经吓到晚樱了,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哄了父皇不来看她,这会子,正在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
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丫鬟的传唤:“禀报公主殿下,医女宋文求见。”
梁柯宁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来,原是咬着毛巾的,这会子默默地取了下来,只狠狠地说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言语之间已带了敌对。
晚樱生怕梁柯宁又急火攻心,忙说道:“回禀公主,早间的时候,皇上听说了您的病情,原是要让太医来瞧的,但是恐他们医术不精,便请了宋大夫来。”
梁柯宁冷笑了一下,父亲定是知道她最不喜的就是太医院的这些无为庸医,故意请了洛盼桃来看她的反应,且不知道她心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所谓的宋大夫了。
这么想着,已冷冷地说道:“就凭她那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能治什么病?”
说完已经做出了厌恶的表情来,晚樱好歹也是呆在梁柯宁的身边许久的丫鬟,深深明白这件事情要讨好的还不是洛盼桃身后的那个皇上,若是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了皇上,可不知道会不会祸及圆方斋。
她小声地在洛盼桃的耳边说道:“公主纵然是看不惯这个民间来的卑贱人,也应该照顾到皇上的颜面。”
一句话已经将此间的利益关系交代得清清楚楚的了,梁柯宁想了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父亲担心确实不对,再说了,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她一军,也算是挽回之前的颜面了。
如此想着,已微微地垂眉颔首,说道:“让她在外面等着。”
说完,已经将最后一小包的药粉倒在了肩膀上,凛冽的疼痛瞬间侵袭了她的身体,梁柯宁强忍着痛苦,不让自己失声叫出来,之后又让晚樱用厚重的绷带在缠绕着她的整个臂膀,如此才能让在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斗一样。
圆方斋的正殿中,洛盼桃和谷芽儿正等着,因为是夏日,屋内又燃着香灰,洛盼桃的额头上早就渗出了细碎的汗珠来了。
“小师叔,这个公主殿下真是太过分了,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了,怎么的还要再等?”
谷芽儿十分不服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