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云偏过头去,朦胧的醉意昭然若揭,他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兄,你何必这么在意呢?那梁倡武能翻过天去?有我们兄弟四人在这里加持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之间便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逸水,神色之间流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一阵风突然之间就翻涌入内,是谷芽儿回来了,逸云将原要说的话,藏了起来。
“给你。”
谷芽儿有些不甘愿地将自己的手上伸过来,那酒葫芦里头果然满满当当地放着酒了,细细闻起来,并没有特殊的香味儿,逸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怎么觉得不似从前的酒香了?”
谷芽儿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你就不懂的了,分明是你自己醉醺醺的,都闻不出其中的气味来了。”
说着便问逸水道:“你平时最是擅长制毒的,对气味也更加敏.感一些,你来说一说,这味道如何?”
他慢条斯理地将酒葫芦放到了逸水的面前,逸水分明知道这其中的意思,稍微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这酒虽然不是十分纯香,但是别有一番清爽,想必也是掺杂了一些性情温厚的草药在里面了吧。”
说着就是笑着是看了一眼逸云,权且将所有的选择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逸云原本就是嗜酒成性,如今听了逸水都为谷芽儿明辨了,也不多说,一把抢过来了酒葫芦,笑嘻嘻地说道:“如此就多谢谷芽儿赐酒了。”
说话之间便是将手中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地往自己的嘴巴里头倒,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爽快。
可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众人就看到逸云将喝下去的酒水给全部吐了出来,谷芽儿这才不绷着脸,肆意地大笑了起来:“亏你还自称剑酒仙呢,这么一点猫腻都品不出来,羞煞人也。”
说着便是慢慢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了下来,一副看热闹的表现。
逸云什么时候被人在品酒的事情上嘲笑过,这会子更加是羞愧难当,便讪讪地说道:“怎么,如今你也沾染了这样的坏脾性了吗?”
言语之间虽仍有怨气,但是分明又不存了那么多的个性在里面。
谷芽儿的眼神落在了逸水的身上,不多久便计上心来,严肃地说道:“你要教给我的武功,我不学也罢,所以在这酒里头下了点油盐酱什么的,权当是感谢你刚才对我这么无礼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谷芽儿的心中是忐忑不安的,原本就是违背了自己的初心耍弄逸云的,若不是因为刚才听从了逸水的话,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行为呢,便是这么想着,眼神已经慢慢地飘到了逸云的身上。
有些许的沉默在几人之中慢慢流转着,那逸风大概是不胜其烦,又不愿意与面前的这个小孩子这般计较,就起身,挥挥手,说道;“马上要走了,我先回去收拾收拾衣物。”
话音刚落,逸风的脚步已经到了门口,逸水怎么不知道大哥现在正是烦闷的时候,也停了筷子,只是用筷子杵着下巴,不说话。
逸云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与面前的这小孩儿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也是因为大脑罢了,如今却看玩儿脱了,想了片刻,说道:“小孩儿,你可不要后悔哦。”
谷芽儿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料定自己这次算是完了,心里头对逸水有了了愤恨,若不是他在旁边出这个馊主意,还会鸡飞蛋打么?虽是在心中懊恼不已了,却有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说完也一溜烟儿地走了。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便是各自地心怀鬼胎,逸云静静地摇晃着酒葫芦里头的酒,声音在不断地碰撞之间发出了悦耳动人的声音。
若是细细想去,这一葫芦的酒里头不过是因为添加的东西不同,先后顺序不同而有了质的差别,大概这也与人生有关,你愿意往里头添加什么样的东西,你就会品尝出什么样的道理来。
逸云已经预设了逸水的立场,刚才又看到逸水的反应与他想到的是一模一样的,难免又在自己的心中多加了一层的怀疑,他淡淡地说道;“逸水,如今可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似有风霜过境,在逸水的心中慢慢地落下了阴影。
逸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说透彻,逸云便是最透彻的。
大哥虽然聪明,但是难免被情感绊住脚步,刚才的那一幕就是最好的佐证了。
逸火这个呆子,不过是平日里见风使舵的人罢了,偏偏是这个逸云,看起来好像极喜欢用醉酒来伪装自己,其实又是实打实的人精。
如此精打细算着去,逸水的唇齿之间迸出了一丝的凉意,只是在话语上很难看出:“我的心愿是与大哥一致的,所以是否遂了我的心愿,还得看大哥这么是怎么说的。”
这话自有不卑不亢的意思在,逸云慢慢地往碗里头倒出谷芽儿为他准备好的“美酒”,似笑非笑。
那酒水好像是被施了法术,倒到了最后,还剩下一些的时候,竟然静止不动了,逸云看了一眼逸火,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知道气氛已经很是尴尬了。
能让这个愣头青都觉得不妙的境地,看来场面也是够僵硬了。
逸云沉思了片刻,说道:“你看我,都忘了大哥了,刚才和谷芽儿这样吵闹,肯定是让他很生气了,我看我还是负荆请罪比较好。”
说着慢慢地站起了身子,还象征性地摇摆了一下,那逸火看到了,心也被揪紧了一下,说道:“二哥,当心啊。”
逸云笑而不语,扬长而去。
等到整个空间中只有逸水和逸火两个人的时候,逸火的声音才慢慢地变得轻松一些,但也含着嗔怪:“你说你,每次说话都是这么不讲究。”
说着又往自己的嘴.巴中送入了一小块的五花肉。
逸水淡淡地说道:“你说我是这样的人,逸云何尝不是这样的人?”
逸水对这个队伍并无半点反叛之心,他如今唯一想要做的事情,是在每个人的生命还没有出现危险之前能捕捉到危险的源头在哪里。
让梁倡武一块随行,自然是多了一条线,大哥不愿意有他的道理,但是逸水自己,并不曾欺骗本心。
逸火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怎么觉得从出了药林谷之后,你们每个人好像都完全变了样子一样,倒不像从前那么率性天真了。”
逸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就只有这个傻弟弟才会想着如何保持安稳无虞吧。
可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纵然知道他们共同的使命是什么,却不能不保留出来一部分的真心给自己,就好像他,愿意保留出一部分的真心给完颜红菱,而逸云大概愿意保留出一部分的真心给他背后的组织吧。
之所以能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相安无事,也不过是因为但是目的单纯,不需要考虑太多,可是如今呢,所有事情都慢慢地解开了它原始的面纱来,何尝不是在让每个人的伪装被剥去了?
这么想着,逸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明白,还不如酒肉来得痛快呢。”
说着,就往自己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只冷冷地喝着了。
洛盼桃在房间中收拾行囊的时候能听到厨房那里传来的言笑晏晏,刚开始还是有意思的谈笑,后来就变成了争吵一般,再后来就又归于沉寂了。洛盼桃表示对这些都习惯了,这一路上不就是这么打打闹闹过来的吗?若是没有了他们的陪伴,反而是十分没意思的。
便是这么想着,手指滑过了一小段的网罗纱裙,翠绿色的裙裾上绣着淡粉色的梅花,母亲也是喜欢梅花的,她是隐逸阁的阁主,但是这辈子都不曾告诉过洛盼桃关于父亲的信息。
只说父亲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关心着他们的安危。
从小洛盼桃就被母亲额给予了最严厉的教育,琴棋书画必须精通,就连权衡之术也要懂得一些,可是母亲唯一不愿意让她沾染的就是武学。
洛盼桃到现在都在揣测母亲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女孩子家会了拳脚上的功夫,就难免要招惹麻烦事吧,所以到现在,洛盼桃都不愿意学习一招半式了去。
只是这几天来,关于自己的身世,洛盼桃有了更多的猜忌,为什么母亲对自己的父亲闭口不言?难道说当中又存了什么风流虐缘在里面?
洛盼桃深深明白因为没有了父亲这一层的关系,她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抱着依赖的态度,再加上初初见到的段墨舒,又能用宽厚的大手给她最关切的疼爱,所以她在一开始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段墨舒做所有的事情。
人所有的悲剧都可以追溯到自己的童年。
洛盼桃从前不愿意相信,可是现在,他终于愿意承认这一件事情了。
有风缓缓地滑落,吹动了手中的这件衣裙。
她的神色之间突然就投射出了凛冽的光芒,也许段墨舒会知道她的身世?
毕竟段墨舒与自己的继父是莫逆之交,从前微服私访的时候,也多受母亲隐逸阁的照看,若是他知道,是不是自己就可以离真相更进一点了?
便是这么想着,洛盼桃默然地坐在了窗前,窗外倏忽而过的一个男人的身影,应该是逸风的。
洛盼桃细细听去,厨房里头的声音似乎是慢慢地安静下来了,她的眉目之间存了一些淡淡的凉意。
刚才的厨房原本就是修罗场一般的存在,若不是借着谷芽儿的话跑出来,她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摆脱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来。
洛盼桃稍微屏住了气息,等着逸风的身影完全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消失了之后,才缓缓地坐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