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感到自己手心的那一股温热疏忽之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谷芽儿品尝好茶的享受样子,忍不住在心中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洛盼桃胸前的口哨突然之间就躁动不安起来,自己戴着它这么久了,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躁动过,便是随着这口哨的跳动,洛盼桃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被卷进了漩涡之中,连带心脏都跳动得十分厉害。
仗剑站着的逸水细细地感受着门外的脚步声,终于,便是看到逸风和逸云熟悉的身影在门外了。
洛盼桃胸前那狂躁不安的口哨由是停下了,洛盼桃的脑海中没来由地想到了她的梦境,在她的梦境里,这个口哨似乎也出现过一次。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辨认出了梁倡武的身份的?
所有的思绪都在一瞬间奔涌而来,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檀香味道,那是刚才谷芽儿为了让洛盼桃更好地进入深层睡眠之后在屋内点燃的东西,这个时候反而是更加安眠的东西了。
“盼桃,真的是你吗?”
低沉的声音在洛盼桃的耳边响起,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了,原来是因为此刻门外那个人的脸与梦境中的梁倡武竟然完全重合了。
洛盼桃缓慢地站了起来,眼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泛起了泪水。
前尘往事就好像是慢慢被剥开的洋葱一般,往里头多看一眼都会让人热泪盈眶了去,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刚才在谷芽儿的面前伪装出来的所有的调皮在这一刻都化成了难以说明的心潮浮动。
她细细地叮嘱梁倡武看了又看,最终才慢慢地攀上了梁倡武的衣袖,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是前世的洛盼桃能够成功救下的唯一一个,便是在他的身上,洛盼桃还能有一些对前世那段虐缘的亏欠,如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到从前的救命稻草,她怎么会不激动?
逸水原本还担心着洛盼桃的安危,想要在一旁小心地劝解,却已经被逸风小心地按住了。
这一次他算是完全看清楚了,洛盼桃身上佩戴的那个口哨果然是与梁倡武的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刚才从梁倡武的口哨中迸发出来威力,很有可能就是从洛盼桃这里得到的感应。
他鲜少看到洛盼桃会有这样触碰心弦的落泪,便是连带着自己的心思都变得张扬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些失态了,洛盼桃这才稍微收敛了神色,便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够了一下梁倡武的袖子,示意让他走到桌子旁边来。
梁倡武刚才才与逸风和逸云有了一场恶战,这个时候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反倒是谷芽儿懂事得很,笑嘻嘻地说:“小师叔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便让他们好好地叙叙旧吧。”
说话之间已经小心地攀扯了逸水的衣服,逸水纵然是不放心,可是也不能不顺着谷芽儿的意思,事实证明,这个看起来办事不牢的小孩儿,在很多时候可是在智商上完全碾压了他去的。
逸风沉思了片刻,笑着问了一句洛盼桃:“小主人,我们在外面守着你,如何?”
洛盼桃的思绪之间闪过了一些清冷,她想了一下,如今梁倡武与逸风兵戎相见,若是不在这个时候互相解释清楚了去,恐怕日后还要生了嫌隙,便是盈盈起身,笑着说道:“逸风,你先不要走,我与你们引荐一下。”
说着便是与梁倡武示意了一下,梁倡武站起来,抚掌笑道:“这两位我已经算是领教过了,武功当真是一绝,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被梁倡武这么一说,逸云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躬身道:“我叫逸云,这位是我的大哥,逸风。”
洛盼桃盈盈笑着,果真是这逸云最懂得方寸礼仪,也稍微地对逸水和逸火做了介绍,笑言:“如今可当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说话之间便是看到了梁倡武佩剑上的那个符号,又将自己藏起来的那张血色纸条给拿了出来,递给逸风,道:“我便是根据这上面的符号知道了此人的行踪的。”
逸风刚要接过,洛盼桃突然想到,若是让逸风看到了上面的符号,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会去细细查问的了,到时候梁倡武的身份可不就是守不住了吗?
便是这么想着,又小心翼翼地将这纸条给收了回来,放在了梁倡武的手上,说道:“不过这样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亏得你还是用这么不入流的方法。”
说话之间已经缓缓地在一处椅子上坐了下来,谷芽儿如何乖觉的人,看到洛盼桃这个样子,便是小心地拉了一下逸风的袖子,说道:“我们还是走了吧,在这里可不是平白无故地给他们添麻烦了吗?”
说话之间,便是与洛盼桃鞠了个躬,说道:“小师叔,厨房里还有一些点心,若是你与这位兄台饿了的话,只管与我说。”
洛盼桃感激地看了而一眼谷芽儿,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一众人便是缓慢地退下了,那洛盼桃的眼眸之间才慢慢地存了一些柔情:“之前在隐逸阁中一别,竟然已经有了这么久了。”
说着便是小心地藏着自己眼底不断汹涌而上的泪水。
那梁倡武从前虽是与段墨舒交情深厚,但是断然也不会想到洛盼桃看到自己是这般的激动。
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牵挂的还是父亲的安危,毕竟是求医问药的,而且来这里的目的还是想要找段默舒,来帮忙想想办法。
梁倡武的神色之间涌现出了一些惘然,洛盼桃反而是完全不自知了。
看到许佩凌的时候已经满腹惆怅,见他对段墨舒这般的连命都顾不上,已经是在恨自己当年的认人不贤,现在好歹能看到一个不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的人,怎么会不难受呢?
不过梁倡武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今看到洛盼桃这样,还以为是她睹物思情了,想起从前她与段墨舒在一起的欢乐场景,也小心翼翼地为面前的这个人端茶递水。
“我原本是要来找段墨舒的,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了你,也算是其中的缘分了。”
梁倡武说着便小心地将手放在了桌子上,梁倡武的手力十足,便是这样的一举一动之间都让人觉得带着力的,洛盼桃这才将自己脸上的泪水逝去,换了一个更加柔婉的姿态坐着。
“找他做什么?”
洛盼桃的眼神之间晃过了鄙视之情。
梁倡武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从前的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还记得当年,那个山花浪漫的小姑娘,若是能够得了段墨舒一点的青睐,便高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今怎么反而是少年老成的样子了。
纵然是心中存了许多的疑惑,可是梁倡武还是打定主意不去管,毕竟家中的父亲的安危更加地重要,这一次来找段墨舒原本就是来求医问药的,没想到直接找到了谷长留的碧门弟子。
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便是这么想着,梁倡武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起身,在洛盼桃的面前站定了之后,轻轻地弯下了腰:“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否应允了我?”
烛火慢慢地摇曳前后,映照在窗台之上,有多少个夜晚,洛盼桃都是在自己思念之中慢慢地过来的。
如今想来,那些个孤枕难眠的日子似乎都是与段墨舒这个混蛋有关的,现在莫名地看到了梁倡武对自己有事相求,眉眼之间也有了喜悦,就好像是能够感受到脱离了段墨舒,自己还是个有用之人一般。
洛盼桃连忙盈盈起身,扶住了梁倡武的衣袖,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只说吧。”
梁倡武想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现任梁宇国的皇帝梁忠庭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当年能够在北方崛起并且与固守在南风的宣国势力有了分庭抗礼的本事,全然是要仰仗父亲的雄韬武略。
可即便是在父亲春秋鼎盛的时期,朝廷中关于主战与主和的斗争也从来没有停过。
如今梁宇国中朝堂之上的势力分成了两派,一派便是以文官为首的主和派,一派便是以武官为首的主战派,因为父亲自己便是武将出身,所以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对后期招揽来的文臣们并不是十分的待见。
这一次,便是在一场战争中,将梁宇国的朝廷矛盾推到了高峰。
梁倡武与段墨舒虽然是好朋友,但是两人坚持的都是不谈双方的国事,所以才能在这么纷繁复杂的战局中还保持着纯洁的友情,这一次要来求助于他实在是事出无奈。
因为若是被段墨舒发现了端倪,便是会让宣国的军队大肆进兵,虽然梁倡武坚信段墨舒是仁义之师,可是当朝的皇上——宣文帝,梁倡武可是全然没有把握的。
毕竟隐逸阁一战已将梁倡武对宣文帝的信任完全地给消弭了。
梁倡武如此这般的十万火急,也不能轻易落在了洛盼桃的眼中去,她是个冰雪聪明的,自己自然是要想出一套说辞来才是最好的,便是如此,就缓缓地收敛了神色,说道:“我的父亲身患重病,你也知道,宣国原本就盘踞在北方,气候严寒,如今虽是夏季,但仍然是存了一些寒气的,国内的大夫都一筹莫展,思前想后,也只有来梁宇国来找你们了。”
说话之间便是诚恳地鞠了一个躬。
洛盼桃的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的同情,从前在药林谷中,师尊为了躲避世事的纷扰,便立下了能顺利进到谷中来的人才能求医问药,其实当中有许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