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城成和大厦的后门外,是一片花园,面积不大,但植被很多,正值深秋,五颜六色的菊花正在盛开,争奇斗艳。
沉刚坐在后门不远处,花园边的水泥台阶上,背靠着一棵移植过来才不久的松树干,时不时地盯一眼后门的电梯口。
丽日高照,秋天的阳光还有点火辣。
虽然大厦前门处人流如织,人声鼎沸,但这里却静悄悄的,只是偶尔走过几个赏花的老年人,还有那个年轻的保安不时地过来溜达一圈,他对捡拾破烂的沉刚,早已司空见惯,看都不看一眼。
从后门电梯口出来,就是大厦内部的一处停车场,几十辆轿车,还有各种摩托车、电动车满满当当,大厦老总张之太的奥迪车就停在旁边。
今天一早,沉刚看着他从这里下了车,走进了大厦,现在都快中午了,也没见他出来。
昨晚本来就睡得晚,又加上做了恶梦被惊醒后,就没再入睡。
一大早,他就匆匆地赶到了这里,现在的沉刚被和煦的秋日所包围,虽然有点困,但脑子里还是不断翻涌着当年父亲死前的惨状。
这么多年了,那件交通事故至今未结案,沉冤亦为昭雪,本来已经让沉刚慢慢忘却的愤懑,因为昨晚的梦又重新填满了心胸,说不出来的压抑。
他半闭着眼睛,依在树上,抽着烟,就在心情抑郁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要饭的——那哥们——”
沉刚一激灵,从愤懑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一个歪歪晃晃,站都站不稳的中年男子,叼着烟,正冲他叫着。
那人这么一叫,又看到沉刚突然睁大了眼睛,还坐了起来,高他一头,也似乎被吓着了,语气立时缓和了很多。
“哥们,用用火!”
他勉强笑了一下,要借火点烟。
沉刚爱答不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伸出手去,在男子的烟前,打着了火机。
醉汉叼着烟,晃荡着脑袋,费劲地对准了火苗,才点燃了嘴巴上的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接着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石阶一边,也一屁股坐了下来,两人离着三两米。
醉汉一身灰色休闲服,衣着还算讲究,偏瘦,中等个子,四五十岁,丛洁净白皙的脸上与手上,看得出这人并不是下力的,至少也算是一个小老板吧,反正绝对不是一般的普通工人。
他吸了一会烟,就扭过头来看着沉刚,并且还傻乎乎地笑着。
“哥们,人生苦短哦——”他说话还有点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我很有钱,跟你坐一块,没事,我享受够了,比你——”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中有所触动,就止住了脸上的傻笑,干咽了口唾沫,又猛猛地吸了几口烟,继续说,“比你——现在,也好不了多少了——”
沉刚没搭理他,只是冲他笑了笑,看着他不到中午就喝成这个熊样,也挺好玩的,自己心中的不快与困顿也随着而去。
醉汉说完,就低下了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又过了一会,他突然猛地抬起了头,把手中的烟蒂使劲往边上一扔,就指着成和大厦,大声地喊道:“我让这个张之太给害惨了!今天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张之太,你给老子出来!”
沉刚一听他骂这座大厦的主人——富翁张之太,就来了点兴趣,问到:“人家是大老板,怎么害苦的你?”
“哈哈,大老板,什么狗屁大老板,”说着,醉汉就一起身,“呼”的一下从石阶上站起来,面对着沉刚,但扭着身子,仍指着大厦骂道,“他娘的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他一边喊着一边咬着牙,似乎跟张之太有莫大的仇怨。
经过这么一喊,他好像酒醒了不少,也站直了腰,不再来回摇晃了。
附近走过的几个老年人,听见了他的喊叫,也有意地走过来瞅一眼,但一看到是一个醉汉跟流浪汉,似乎就没有了继续欣赏下去的兴趣,匆匆走开,继续赏花。
远处,正在停车场转悠的那个年轻的保安听到了,也看到了他,就赶紧走了过来。
等保安来到了醉汉身边,似乎认识。
“哦,这不是宋老板么,怎么,今天又来了哦?”
“来了,来找你们的张之太!找你们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种张之太!”
醉汉看也不看他,但仍在大声地骂着。
“他今天又不在的,甭找了,我看你这辈子也够呛能找上他的。”
“X!”,醉汉这才扭过脸来,怒睁着双眼,瞪着那个年轻的保安,“你们这些看门狗,只会给他舔脚丫子,你们哦,是一伙的——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保安挨了骂,也只是苦笑了一下,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幸灾乐祸地说:“呵呵,那你就在这等吧!”说完,就不再搭理他,走开了。
醉汉瞅了一眼远去的保安,在他背后,又恶狠狠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一群畜生!”
“人家只是看大门的,你也不至于这么骂人家吧?”
沉刚白了一眼醉汉,嘟囔了一句。
“骂他?X,我还真想揍这群狗呢!”
沉刚听了,知道他喝醉了,犯不着跟他较真,也就没再搭理他。
沉刚扭头看着保安已经远去的背影,才发现保安手里正拿着对讲机,回过头来一边看着醉汉,一边在说着什么,不用问,沉刚就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的头汇报情况呢。
此时的醉汉,余气未消,正拿出了手机,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使劲地摁着号码,继而放在耳边,反复几次过后,好像并没人接他的电话,他又骂开了:“X,不接我电话,我就在这里等,我就不信等不到你张之太!”说完,又一屁股坐到了石台上,憋在那里生闷气。
两人不再说话,时近中午,沉刚觉得肚子有点饿了,站起来想去买点饭吃,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就在这时,他发现就在不远处,停车场外的小路上有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半开的车窗上,露出了一张脸,正在朝这边冷冷地望着,而这个人的模样,沉刚突然觉得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沉刚跟那人对了一下眼,低下头去,猛然记了起来,这个人不就是昨下午出现在清川河边,跟着王副所长处理尸体的其中的一位警察么?
是他,就是他。
而现在坐在车里的他,虽然没穿警服,但是他那双眼睛,更让沉刚觉得就是那个警察,绝对不会有错。
一个警察穿着便服在这里干什么,兴许是执行什么任务吧,沉刚这么想着,就又抬头望四处看了一下,也没什么其他的人哦,可能是在这里等人吧。
等沉刚再次往车上看去的时候,那个警察已经关闭了窗子。
也许是因为刚才眼前的这个醉汉在吵闹,警察想看看出现了什么情况,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干系,想到这,沉刚就走到了醉汉身边。
“老哥,你老是在这里骂也不是办法,我跟你说吧,我今早一清二楚地看着那个张之太就从这里进的大楼,他就在里边的,一直都没有出来。”
说完,沉刚就走了。
醉汉一听,立即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高耸的大厦,又狠狠地骂了一句:“狗杂种,原来真的都是在骗我!找了几次了,都说没在,我这就上去X你出来!”
整个下午,沉刚都守在成和大厦的后门外,一直都没离开,期间,商厦的员工出来卖给他两次破纸箱,他也游荡在花园四周,在垃圾箱里,还捡拾了一些塑料瓶。
他一直没见到张之太从大厦里走出来,也没见到那个醉汉出来,同时他注意到停车场外那个警察也一直没离开过车子,而车子也一直停在那里,没走开。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夜色阑珊,沉刚把收集来的破烂整理了一下,卖给了一位开着三轮来收破烂的人,他把所得钱的装进了口袋。
我还等不等呢?等吧,天都已经大黑了,自己还要回到三水山的土地庙,不等吧,这可是道长第一次托付他办的事,一天也没任何的收获,回去也不好交代。
犹犹豫豫的,沉刚就继续等到了超市下了晚班。
看着从后门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大厦员工,都要回家休息了,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多了,中间楼层的娱乐房里,霓虹灯早已开始闪烁。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后门的电梯口,似乎也不像有人出来了,他本想离开这里,回三水山。
可就在此时,中午进去的那个醉汉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沉刚忙闪到一边大厦的阴影里,生怕再见到他,又扯一些别的。
那人气呼呼的从沉刚身边走过,自己嘴里嘟囔着:“张之太,我这就回去找人非杀了你不可!”一边说着,一边匆忙走过。
沉刚从他远去的背影看得出,他的酒早已醒了,那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他跟张之太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还要置他于死地?
沉刚想着,刚要从阴影中走出来,踏上回山的路,而这时,又从门口又急匆匆地冲出来三个大汉,都穿着紧身的运动服,其中一个就是上午一直在这巡逻的保安,另外两个,一个大高个,一个大胖子。
其中带头的那个大高个悄悄地对另外两人说:“跟着宋老板,不要让他发现,找个僻静处好好修理修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