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观的院子里又成了浓黑一片,就在游魂野鬼沉寂了下来,晨刚也看不清楚它们在做什么的时候,就在香炉的正后边,供奉着佛像的正屋里,突然霞光四射!
就如同有一颗耀眼的明珠在屋里突然间绽放光彩,光线从门口,从窗户里冲射出来,五颜六色,比刚才的光亮还要耀眼夺目,霎时间又重新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
就是同时,又重新显现在晨刚面前,院子里那个高大的黑影,正在弓着腰,把一个个小黑影变成的黑色人皮叠放在一起,突然抬头望着正屋里的彩光,发出了一声恐怖地吼叫:“不好,孩子们,我们快跑!”
话音刚落,院子里刚刚消停的阴风,又陡然平地而起,比刚才更加猛烈的肆虐起来,吹的晨刚都睁不开眼睛,还带着刺骨的寒意。
“呜——呼——呜——”
一阵狂风过后,就在短短的几秒之内,狂风突然又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里,整个三水观,整个三水山,仿佛一下子又静止了,没有了任何的风声,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又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待到晨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那个黑影早已经不见了,观中正屋里的光亮也湮灭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四周一片寂静。
就在晨刚惊诧不已、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瞧,两个黑影飘然而至,来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有些模糊,但晨刚知道,是飞道长跟那个瘦削的流浪汉回来了。
飞道长并未停下急匆匆的脚步,也没跟晨刚招呼,就打开院门,径直走进了院子,两人也赶紧跟着他来到了院子一角那间小黑屋的门前。
屋门已被打开,飞道长一步跨了进去,刚说了一句:“你们不要——”,其实道长是不想让他们二人进屋的,但他们二人就跟在身后,已经跟了进来,飞道长也就不再制止了。
此时,道长从门后的一张桌子上摸起了手电,打开灯光,晨刚立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来就在屋子的四周,靠墙站着十几个纸扎的小人!
小纸人都在一米左右,整齐地排列在墙边,能区分出男女,男的全身穿着黑色的衣裤,女的全身着绿,衣服也都是纸做而成,但惟妙惟肖,相当的真实,特别是小人脸上的那一双画就的眼睛,似乎真的有神,就跟真人一般。
就在手电光闪现的瞬间,晨刚发现就在屋子的地上,凌乱的飘落着十几张黄色的道符,看得出道符本来是贴在小人脸上的,但现在都已经飘落到了地上。
突然间,晨刚就从飘落在地上的道符上,发现在红色的笔画之中,歪歪斜斜的似乎也有一只飞蝉的图案,但很模糊,他刚要想低下头去仔细辨认一下,但手电的灯光已经挪到了屋子的其它地方。
在屋子的中央还有一张小八仙桌,桌上有一个倾翻的大碗,碗里的小黄米撒了一桌,地上也有。
借着手电的亮光,晨刚发现道长脸色凝重,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道长环顾四周后,就拧灭手电,走出了小屋,他们二人也紧跟了出来。
三人来到了院子中间,香炉的旁边,飞道长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进来的?”
晨刚知道不是问他。
“夜里十一点刚过吧,我上山来是想找您交还飞蝉的,可是发现他已经打开了那屋的锁,就要在这香炉前作法,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就赶紧下山找您了。”
干瘦的流浪汉,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的回答着。
“他怎么会知道我不在呢,而偏偏又是在这节骨眼上——”
道长似乎在自言自语,干瘦的流浪汉也低头不语。
晨刚听得出来,他们嘴里说的那个他肯定就是刚才那个高大的黑影。
而流浪汉嘴里说出的“交还飞蝉”那肯定就是死者身上的那个飞蝉标志,难道道长知道下水道里的死者,并且他们是熟悉的?还有面前这个干瘦的流浪汉,难道他们都是一伙的?
刚想到这,就听见道长问他:“晨刚,那黑影是怎么跑的?”
“哦,屋子里出来那些鬼影后,就在这正屋里,突然也发出了耀眼的光亮,非常的亮,那个鬼影见到后,就被吓坏了,一阵大风过后,就什么也不见了,而屋里的亮光也——”
“什么?!”道长似乎有些惊讶,“你说,这间正屋里也发出了亮光?!”
“是的,就是供奉着佛像的屋里,发出来的,光非常的亮,就像有一颗耀眼的夜明珠似的,就把那所有的鬼影都给吓跑了。”
“哦……”道长似有所悟,但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扭头盯着黑洞洞的正屋,一动不动。
二人都盯着飞道长,飞道长也一直盯着正屋,又过了一会,飞道长才扭过头来,有点轻松的对晨刚说:“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了指身边干瘦的流浪汉,接着说,“这是蜕皮猴,他比你大,以后管它叫猴哥就好,也是和你一样在外流浪多年了,以后你们就慢慢熟悉了。”
“哦,猴哥好。”晨刚说着就伸出手,蜕皮猴也伸出手来,握住了晨刚的手,晨刚立时感到他的手非常的凉,就跟冰块一般,很瘦,很有骨感,似乎就感觉不到有肉的存在,只是一把骨头,但坚挺有力。
两人握着手,晨刚笑着说:“我下午在清川河边见过你,看见你从那死尸胳膊上抠出了一件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蜕皮猴立时就抽出手来,有点警醒地扭头看着道长,不知该如何回答。
道长沉思了一会,又对晨刚说:“你我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我有缘,并且我很喜欢你身上那股正气,虽然在外流浪这么多年,但依然保持着一个正常人的气度,这很难得,我以后就管你叫沉刚吧。”
“我不就一直是晨刚么”
“不,不是你原来的‘晨刚’,原来是‘早晨’的‘晨’字,而现在的是‘沉刚’,‘沉重’的‘沉’字。”
“哦,‘沉重’的‘沉’,‘沉刚’,很沉的钢铁,呵呵,不过听起来都是一样的。”
“嗯,听起来虽然一样,但意义是决然不同的,这也是我们有缘的一点表现吧,到时候我会详细告诉你原因的。”
蜕皮猴在一边听着,一言不发,但似乎心有领会。
道长接着对晨刚说:“那以后,你就记住自己叫‘沉刚’了,这位蜕皮猴,论年龄是你的哥哥,但论辈分是你的师叔,比你大一辈,刚才要你喊他猴哥,但既然我已经为你改了名字,那以后就不能叫他猴哥了,而应该叫‘猴叔’。”
沉刚听了觉得一头雾水,一会猴哥一会猴叔的,就问:“辈分?什么辈分?!”
“你是‘沉刚’,是‘沉’字辈,他是‘蜕皮猴’,是‘蜕’字辈,比你大一辈。”
沉刚听了还是觉得闹不明白,但也不好再问什么,就有点吱呜地又对着干瘦的蜕皮猴,叫了声“猴叔”。
蜕皮猴听了也没说话。
虽然沉刚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看着道长那严肃的样子,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说头,既然道长不说,他也就没问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又过了一会,道长对着他们说:“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就给你们分一下现在的任务。”
他首先对沉刚说:“博城里的张之太,你听说过吧?”
“当然了,整个博城谁不知道那个富翁张之太呢?”
“那好,你既然知道他,也知道他所在的成和大厦,那在以后的这段时间里,你就盯在成和大厦,看看有什么人去找他,特别是注意今下午,我们上山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绑着粗辫子的流浪汉,看看他是否去找他。”
“哦,那个绑辫子的大汉,我们今下午遇到的?”
道长没有回答沉刚,只是对蜕皮猴说:“铁鞭飞,他也已经来到了博城,那你就找到他并且一直跟着他,看他有什么动向。”
蜕皮猴点了点头,似乎他们早就认识。
“铁鞭飞?就是那个绑着辫子的流浪汉是吧?”沉刚在一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是的,他叫铁鞭飞,身手十分了得,你们特别是要注意他怀里抱着的辫子,一定不要打照面,一切都要秘密跟踪,就算万一遇到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交手。”
二人答应一声,随后道长就让沉刚下山到土地庙去休息了,而蜕皮猴留在了观里。
回到土地庙,天已经很晚了,沉刚也没再多想,倒头就睡,但兴许是道长给他改名字的事触动了他,他梦见了已死去多年的父亲。
梦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似乎听到了水声,“哗啦——哗啦”的响,这是在哪里?
他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墙壁,才知道这是在自己曾经住过的下水道里,那是污水流动的声音,虽然一片黑暗,但是沉刚还是看到了那具白色的死尸,正从幽暗的下水道的一端慢慢地漂了过来。
浮肿的尸体漂到了沉刚的面前,突然自己坐了起来,就坐在水里,裸露着上半身,苍白苍白的,但沉刚觉得很面熟,没错,坐起来的死尸竟然是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
他停在沉刚的面前,闭着眼睛,死气沉沉。
突然,父亲的眼里流出了血水,血水蔓延开来,一会的功夫整个脸上都被鲜血所笼罩,继而血水蔓延到了胸前,整个的上身也被鲜血所浸染,鲜血又流到了污水里,不一会的功夫,整个下水道里的水,都变成了暗红色。
就在沉刚感到惊恐万分的时候,父亲的上半身慢慢的从血水中往上升起,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沉刚根本看不到父亲的腿,而这时梦里的他心里也明白,父亲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双腿,那年父亲遭遇车祸,凌晨被撞死在公路中央,大车从他身上碾过,并且不是一辆车碾过,早上被人发现后,他的双腿早已被碾成肉酱。
而父亲惨死后的样子,家里人也只有沉刚见到过,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父亲就在沉刚的面前,突然从血水中睁开了眼睛,同时流着血的嘴里,说出了一句话:“晨刚,我死的好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