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创伤与倦怠,比形体的疲乏更折磨人。
因为母亲的出现,所有那不堪的往事都再次涌了出来,让沉刚从里到外的疲惫不堪,精神萎靡,浑身就跟脱了一层皮般。
但蜕皮猴的出现,让沉刚的精神抖擞了一下,虽然还是有点头昏脑涨,他径直朝蜕皮猴走去。
蜕皮猴的长发,拢起来,直接绑在了脑后,但双眼有神,非常的警惕,滴溜溜的不时在查看着周围。
看到沉刚直接朝他走了过来,他似乎有点犹豫,不知道该面对一下沉刚呢,还是转身就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可是,沉刚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彼此笑了笑。
但就在沉刚刚想开口的一刹那,蜕皮猴却冷不丁地来了个快速转身,沿着继续上山的小路,快步走开了。
沉刚也稍微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停下脚步,就直接跟在他的后面,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人的脚步都很快,但谁也没脱离谁。
来到一片国槐树丛边,四周无人,蜕皮猴才停下来,转过身,沉刚再次走到了他的跟前。
还没等沉刚说话,蜕皮猴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先是低声地问:“跟着我在干么?”
沉刚也不回答,就直接问道:“宋老板胳膊上的飞蝉标志,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又是你给抠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蜕皮猴听了,轻微地斜视了一下沉刚,竟然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你还记得前天晚上在三水观里的那个黑影么?”
沉刚一怔。
“当然记得——”
“那个黑影叫‘时幻’,按理说应该是叫‘实幻’,‘实实在在’的‘实’,‘虚幻’的‘幻’,可能是他们组织辈分的原因,所以叫了‘时幻’,他的辈分应该是‘时’字辈,但这也是我们的猜想,因为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或者鬼怪,我们目前也还不清楚。”
沉刚听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蜕皮猴所说的“我们”,当然是指飞道长跟蜕皮猴,但那个黑影怎么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呢?于是就随口问到:“为什么叫‘时幻’或者‘实幻’?”
“黑影不是一般的鬼魂,但也不是一般的人,好像他能游走于人鬼之间,在他要变成人的时候,就实实在在的是一个人,与我们现实中的人根本没什么两样,但是虚幻的时候,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并且是一切邪灵野鬼的头头,虚虚幻幻,实实幻幻,没有相当的修为,面对他的时候,你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魔鬼,而他又能时时转换自己的角色,所以……”
蜕皮猴一边说着,自己也一边皱紧了眉头,沉刚听了,也明白了一点,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不就是一个怪物么,转而他又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时幻做什么,他与飞蝉又有什么关系?!”
蜕皮猴听了,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沉刚的问话,而也是反问道:“你知道宋老板是怎么死的么?”
“当然不知道哦,难道你知道?”
蜕皮猴也低下了头,还是皱紧了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你应该看见了宋老板死时那惊恐的样子吧?”
“是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好像——”
“好像是被吓死了的。”
“是的,包括周围的人也都这么说,你也看到了?”
沉刚问完话后,沉默了一会,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也可能不是被吓死的吧,昨晚很晚了我还见过他,并且他被张之太的人猛揍,我还帮他脱了围,会不会是张之太手下的那些人把他给害死的?”
“他跟张之太有仇,还派人揍他,揍他也仅仅是警告一下他,也不至于把他给打死,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张之太可没这么傻的,所以我很断定不是他们所为。”
“那你的意思是,你在怀疑,刚才你说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黑影‘时幻’?”
蜕皮猴听了,咬了咬嘴唇,轻轻地说:“我也拿不准,很难说,但——但我估摸着应该是。”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宋老板胳膊上的那个飞蝉标志不见了!”
沉刚一听,立时来了兴趣,终于说到飞蝉了,就赶忙问:“宋老板胳膊上的飞蝉难道不是你给弄走了么?”
“我?那怎么可能,我去的时候,飞蝉标志早就已经不见了,并且从凝固的血迹上看得出来,在宋老板刚死或者甚至还活着的时候,飞蝉就已经被取走了!”
“那这死者身上的飞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取走下水道里那具尸体的飞蝉,而现在又为什么急着找到宋老板身上的飞蝉呢?”
蜕皮猴听了,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了沉刚一眼,似乎有点生气,但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他,却又转移了话题。
“既然飞道长让你一刻不离地看着张之太,你怎么会来了这?”
“我——”沉刚一时也说不清为什么,但眼珠一转,立马反问道:“那你怎么也来了这,飞道长不是让你盯着铁鞭飞么?”
蜕皮猴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沉刚,你也不用这么反问我,你急着要知道的,我明白是什么,但我还不能告诉你,飞道长在适当的时候一定就会对你说的,眼前我们的事,还是按照道长安排的去做吧,但是这个宋老板一死,肯定又会出现很多事情,你也随时注意着点。”
沉刚听了,也就不再坚持追问,是的,还是按照飞道长交代好的去做事吧。
此时,蜕皮猴已经转过身去,就要走,但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片刻地犹豫过后,又回过头来,盯着沉刚问:“沉刚,你——你刚才,看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是不是病了?”
沉刚一听也无从回答,只是冲他微微笑了笑说:“没事,可能今早没吃饭吧,头有点晕。”
蜕皮猴一直盯着他,也看得出来沉刚在说谎,但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临走,蜕皮猴语气有点加重,说:“你自己一定注意点,因为那晚,那些被道长禁锢的游魂野鬼都已经跑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些是外地的,包括临近子陵市的,那些游魂野鬼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并且做出了很多让人恐怖的事情,飞道长赶过去也是为了这些事,”说到这,蜕皮猴顿了顿,又说,“眼下,这个宋老板的死就很蹊跷,虽然我们还不清楚是何人所为,但那些游魂野鬼既然已经出来,就不会甘愿收手的,肯定会在博城掀起一股妖风,兴风作浪,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所以以后你在晚上的时候一定要更加慎重一点,以免意外出现。”
蜕皮猴说完,看了一眼沉刚,就直接转身而去。
沉刚没有再跟下去,刚才的话已经让他震惊不已,不知所措。
原来飞道长离开三水山是为了这个,此时,院子里那个高大的黑影,那一群游魂野鬼,昨晚在这个小巷里飘过的那一团黑影,还有刚才蜕皮猴的话,以及昨晚宋老板惊恐而死……
这一切如潮水般涌在了沉刚的脑海,立时让他明白了一点什么,同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沉刚不怕死尸,也在三水观见过那些孤魂野鬼,以前也总是深夜独行或者露宿街头,但刚才蜕皮猴的几句话,让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了有点可怕。
他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远处,宋老板租住的房子的院子前,围观的人群也在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难道宋老板的死真如刚才蜕皮猴所怀疑的,与那晚在三水观中见到的时幻有关?照这么说,那自己昨晚在巷口见到的那一团的黑影就有可能是真的!看来那些自由了的孤魂野鬼真的开始在行动了!
想到这,虽然在沉刚的内心里还是有些怕意,但天生爱逞强的个性,还是让他的热血有点沸腾,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走上了战场一般,而自己就要成为这血腥恐怖的战场上的一名勇士了,想到这,手不自觉地就摸到了挎包里的钢球,立即让他的浑身充满了力量。
本来因为母亲的出现,他不想再去管宋老板的死因,而现在母亲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消失殆尽,不去管她了,再说,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沉刚兴冲冲的,大步流星的往成和大厦走去,正巧一辆警车驶过,他突然想到,我应不应该去跟派出所里的王副所长说一下最近遇到的情况呢?
此时的沉刚,又想起了刚来博城的时候。
一天夜里他走在马路上,被几个地痞流氓无故找事,狠狠的给揍了一顿,自己无力挣脱,跑也跑不了,正巧那时还是巡警的王副所长巡逻至此,不光救下了他,还拉着他到了一个医务室包扎了伤口,临走还给了他几十元钱。
并且在这事过去不久,当王副所长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从车上拿下了满满一包的衣服给了沉刚,说:“衣服包好放在车里好几天了,一直没见到你,但我相信总还会遇到你的。”
虽然只是两次微不足道的帮助,但却给这个流浪街头,举目无亲,刚来博城,人生地不熟的沉刚以莫大的感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沉刚就慢慢摒弃了以前在流浪生涯中沾染的一些坏习惯,自己就想,哪怕就算是做一辈子流浪儿,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流浪汉,对得起天地良心,绝不会去偷偷摸摸,苟且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