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歌没有心情欣赏风景,她对这种给人强烈压迫感的皇城没有什么兴趣,心里只想着今天放着天子还有所做人的面,要如何与明逸好好的演戏。
皇家的御花园大得出奇,各色奇香斗艳的花花草草竞相开放,一池碧波湖将花园分为东西两侧。汉白玉栏杆架的桥连接两处,湖中有几艘小船划过。
当朝天子是为昭帝,弱冠之年是个俊秀的美男子。忠臣携带家眷向昭帝拜叩,然后依次坐于花丛中摆放的桌宴两边,眷属们则更随意一些。
昭帝看着花间红颜绿柳,不禁微笑着放下手中樽盏,“今儿朕诏各位爱卿携带着家眷入宫,只是单纯的为了让大家一起赏花,所以大家不必拘谨,松散着些也好让朕心情愉悦。”
既然皇上放了话,而且今天的花宴也不像往日里国宴那般严禁,年轻的才俊和名门淑媛们纷纷找了自己熟识的伙伴,三三两两或是一群结伴着赏花对酒吟诗对对子。
昭帝心情舒畅,酒也不知觉的多喝了两杯,“自从贞贤皇后离开了朕,这个园子已经不知荒废多久了,没想到今年竟然芬芳斗艳,一定是皇后看朕整日消沉,便以花为讯告知我来的吧?宁妃,你是不是也认为朕说的没错?”
坐在皇帝身侧,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就是宁妃。她十三岁进宫伴驾君侧,如今已有八个年头。初进宫时贞贤皇后还在世,但是那之后两年她便突染伤寒病逝了。
突然被皇上这样问,宁妃连忙收起刚才还有着些许不满的神色,赔着笑道:“皇上说得极是,臣妾也觉得这是皇后姐姐的以花为讯,希望皇上早日从那份悲戚中振作起来。”
听了宁妃说的话,昭帝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是宁妃的心里却没他那么痛快。
昭帝拿起酒樽,眼底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贞贤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自幼抚养在宫中,年长朕六岁。朕可是从小唤着她姐姐长大的,先皇后也十分喜爱贞贤皇后身上的那种温文娴雅,认为她有母仪天下的典范,所以先皇在世时,便将她嫁与还是皇子的朕为妃。”
宁妃强忍着心头不快,佯装着感伤道:“是啊,贞贤皇后对皇上既像照顾弟弟一样尽心又恪守着妻子的本分,臣妾知道皇上对她也是既尊重又打从心底里喜欢。”
说到动情之处,宁妃轻拭着眼角的湿润,微微带有一丝啜泣,“只可惜贞贤皇后福薄命浅,才刚二十出头就染病命丧黄泉,成为皇上心中的隐痛,也让臣妾永远失去了这个好姐姐。”
宁妃的几句话,说得昭帝眉头紧蹙,一抹情殇忧愁浮上心头。
见昭帝神色有变,宁妃马上又转口道:“要不是今年这园子里的花儿突然竞相开放,皇上也不会如此心情大好的来此摆宴,毕竟也有些时候不来这里逛了。所以说呀,这一定是在天庭作为花神的皇后姐姐给皇上送来的祝福,臣妾见了也都惊讶异常感动不已呢。”
宁妃察言观色见缝插针的奉承话,又把昭帝给说开心了,他笑道:“还是爱妃深明朕意。”
宁妃微微低头含笑,心里却是恨到了极点。枉费她拥有这绝世容颜,始终无法比拟已经死了那么久还永占昭帝心中最重要位置的贞贤皇后。被个死人比下去,这股怨气她难以消咽。
伊歌远远的望着坐于高台上的昭帝和宁妃,幽幽的叹着气摇了摇头。
“大小姐,怎么突然叹起气来?”玉竹敏感的低声问道。
伊歌指尖轻挑着淡粉色的花瓣,柔声道:“那位宁妃娘娘是二娘的亲妹妹,虽然此次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她的名声我也曾从二娘和舅舅口中听到许多,可不是位省心的主儿。”
听闻伊歌所言,玉竹立刻明白她刚才为何叹气了,“莫非大小姐是在心里可怜皇上?据说当今圣上可宠着宁妃了,也不知被人蒙骗了多久呢。”
玉竹的话吓得伊歌脸色都变了,她连忙左右看了眼,有些埋怨的道:“平日里只道是星竹有些莽撞,怎么连你也这么不看场景说话?好在是咱们不与别人交往,否则的话……”
看着伊歌纤指在下颌做了个抹的动作,玉竹慌乱的低下了头,“大小姐,婢子知道错了。”
“算了,你也是因为我先起了头才会这样没有防备,咱们去那边逛逛吧。”伊歌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她也不擅长和那些名门显贵的小姐夫人们假意寒暄套着近乎。
星竹难得的安静,这会儿一听要去逛逛,不免有些开心的道:“反正皇上都说了,今儿赏花大家随意,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下皇城的风采吧!”
伊歌笑着轻戳了一下星竹的额头,逗她道:“你这丫头,最好给我安生些,别太活泼了被谁家贵公子看上了,再来问我讨了你去。”
星竹害羞的红着脸低着头,“大小姐真是的,就爱拿人家来说笑。”
这会儿伊歌心情还好,因为从进入皇城开始,明逸就没怎么和她在一起,这也是她乐得自在的原因。况且这时候,也不知道明逸去了哪里,她更是无心知道。
距离心湖最近的一处观景亭台,碧波微荡香叶飘飘。
明逸独自一人走上台阶,恰巧见一佳人正倚着汉白玉栏观望水景,婀娜多姿的背影看起来竟然那么眼熟,不禁让他心头一跳。
“伊可?”那个名字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少女手持锦帕慢慢的转过身来,当真是让明逸心念许久的伊可,那盛开着的蔷薇般耀眼的绝美容颜,娇媚的露出一抹俏笑,让人的目光无法从她明艳的脸上移开半分。
明逸感觉到了强烈的心跳,就像风吹柳枝狠狠地佛打在他的心尖上,“果真是你,我……”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述,他快步走到伊可面前。
“姐夫。”伊可千娇百媚、眼神似迎还拒的微微低着头。
这一声“姐夫”唤得明逸患得患失,他差一点儿就大声喊出,其实真正想娶的人是她这个妹妹,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姐夫怎么一个人?为何不见我姐姐人呢?”伊可故意的问。
“她……我也不知逛到哪里去了。”明逸实在不愿意提起伊歌。
伊可手掩着唇娇声笑着,“怎么?是和姐姐闹别扭了么?莫不是我姐姐的小脾气让姐夫不开心了?还是她护国将军府大小姐的做派惹了姐夫的眼?”
“你说的那些都不是,她很好。”明逸不得不承认,伊歌的确没有做错之处,只是他对这位大小姐当真喜欢不来。
伊可凭借着女子的敏感,自然是感觉到了明逸似乎不太待见伊歌,她的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恕小妹多嘴,敢问姐夫是不是没有相中我姐姐?”
明逸一怔,这话都被伊可说出来了,他竟然一时间的无言以对。
伊可手指轻勾起一旁的柳枝,手指看似无意的在嫩叶上打着转转儿,“就算姐夫真的对姐姐不满意,这也怨不得姐夫或者姐姐任何一方。”
伊可的话,让明逸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看到他神情有变,伊可微微蹙起眉头轻叹了口气,“毕竟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根本由不得咱们自己决定。就算是我也不知日后归属何处,倘若是不随心愿,也想有勇气逃离这如同桎梏枷锁般的无奈婚姻。”
伊可说完,把头低得更深了。微风吹拂着花瓣柳枝,再加上她刚刚说的那些可以被判为对当前社会来说离经叛道的话,深深地震撼着明逸的心。
一片落叶掉在了伊可的头上,他竟不知然的抬手一掠而过,眼见着伊可粉嫩的脸颊变得更加嫣红娇柔了,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姐夫……”伊可微微别开头。
明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手,“我……只是帮你摘掉落叶,所以……”
伊可用帕子半遮着一侧的脸,娇羞的红着脸,“姐夫不必解释,伊可心中明白。”说完,她提着裙摆转身跑走了。
明逸看着伊可远去的身影,耳畔不停的回荡着她刚才说过的话,不禁喃喃喃自语道:“逃离这桎梏般的婚姻……真的可行么?”
伊可跑出明逸的视线,这才停下脚步拐进另一个岔道,她的两个贴身丫鬟立刻迎了过来。
“二小姐真是厉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把尚书大人的魂魄都勾了出来。”芯竹一脸讨好的奉承着伊可说话。
“呸!你个不知臊的奴婢,说出这些话来也不害羞。”伊可笑骂着芯竹,十分受用的用手轻轻拢了拢被风吹拂的发髻。
她透过树丛看着依然在原地有些神思恍惚的明逸,嘴角弯起狡黠的笑意,“这会儿咱们应该挪个地儿了,看看我那个被新婚夫君冷落的可怜姐姐去。”
芯竹听到,低头含带一丝笑意的说:“奴婢刚刚按照二小姐的吩咐随大小姐去,看她在万子湖那儿驻足赏花,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离开,婢子这就给二小姐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