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你的心里,我一直都那么卑贱。”
未吟仰天长笑。她站起身,伸开双臂,直直地往后仰,直到倒在雪地里,泪水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浸湿了地上的雪花。
郝宴卿早已抱着东门暮朝往房里去,几个丫鬟被侍卫拖出去处理。
管家站在未吟旁,劝说。奈何未吟不听劝,就那样躺在雪地里,无声地留着眼泪。管家心一横,叫了两个侍卫将她抬出了王府,扔到了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雪地里才恢复平静。
官幽梦和郝墨齐看着这一幕,都呆呆地不敢置信。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梦梦,梦梦,要不要跟去看看?”
没等官幽梦点头,郝墨齐就拉着她悄悄地往郝宴卿进的那个房间去。
两人躲在门外偷听。
“她怎么样了。”
“二王爷,草民斗胆说一句。二王妃怀有身孕,本就受不得寒。现在又受了这么严重的外伤,若不是二王妃身子骨好,恐怕这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
“你说她怀孕了?性命有无大碍?”
“性命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调养。”
……
“七七,走。”
两人迅速地离开了二王府。
“梦梦,这下你该放心了。”
“只要郝宴卿对暮朝好,他对我和郝连做的那些我也就不计较了。”
官幽梦说得那般惆怅,“暮朝成亲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怀孕了。”
官幽梦本是感慨东门暮朝不到二十的年龄就嫁作他人妻孕有子嗣。要是在现代,二十岁顶多也就快大学毕业。
不过,听在郝墨齐的耳朵里变了味了。
他打趣道,“梦梦,你也赶紧跟六哥圆房,生个小侄子玩玩。”
“为什么是侄子?”
“侄子好啊,以后就可以继承六哥的皇位了。”
官幽梦不语,加快回六王府的脚步。郝墨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官幽梦的态度,但也没问。
雪突然下大了,越下越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二王府的门口,一粉衣女子跪在地上,脸被冻得苍白,毫无血色,仿佛没有了生命般。
她的身上,是厚厚的雪花。一头黑发,变成了雪发。
如果不是偶尔转动的眼珠,还以为她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突然,二王府的门被打开了。
女子惊喜地抬了一下头,又失望地垂下去。
开门的人见女子还跪在雪中,只得摇头叹气,关上门又进了去。
……
“王爷,未吟姑娘还跪在雪地里。”
管家站在下首,恭敬地禀报。
郝宴卿抬头看窗外,粗厚的雪花漫天狂飞,好像飞一片在人的身上,都会被冻僵。
心中终是不忍,郝宴卿说道,“让她进来,以后再犯,绝不姑息。”
管家领命,匆匆地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了。
“怎么,她还要我亲自去请?”
看管家面色为难地进来,郝宴卿眯起眼,胸膛中燃烧着怒火。就是他一味地放纵未吟,才让她忘记了谁才是二王府的主人。
“王爷,未吟姑娘说,她和你的相遇,也是在雪花飞舞的冬天。”
管家刚说完这句,顿时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许多,冷得让他窒息。他低着头,豁出命似的说完了下一句话。
“未吟姑娘还说,她自知犯了错,让王爷憎恨厌恶。如果王爷不原谅她,她就一直跪在王府外,直到死去。”
“滚下去!”
管家吓得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郝宴卿站在窗边,往事浮上脑海。
六年前的秋天,他突染奇病,久治不愈。冬天的时候,他的病突然恶化,并且会传染。那个老东西非但不派太医救治他,还听信一江湖术士的话,让他穿着夏衣去郊外,在那罕无人烟的地方待了三天三夜。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火,他一个人站在雪中,直到倒在雪中。差那么一点,他就被冻死了。
在第四天的清晨,他的身体突然有了知觉,感觉四周很温暖。当睁开眼的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貌美如花,柔情似水的女子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那个女子便是未吟。
那时她刚好去郊外找一种冬天才开的可以卖个好价钱的草,就救了他。
后来他得知,未吟是青楼的**,就替她赎了身,悄悄地养在一座私宅里。
再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他的生命中,只有未吟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全心全力地支持他,一心一意地,爱他。
他厌恶女人,唯独把未吟当成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不爱未吟,但是他让未吟成为了他的女人,并且许诺,他若为九五之尊,便让未吟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许诺的那个时候,没有东门暮朝,没有,幽梦。
郝宴卿握紧了拳头,终是出了屋。
推开二王府的大门,郝宴卿轻喊了声,“未吟。”
跪在雪地里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张着嘴,只有微微的哽咽声。
郝宴卿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往府里走。
衣袖突然被一拉,郝宴卿停住,看着女子。
“宴,宴卿,别赶,我,走……”
女子说话的声音很小,郝宴卿听不清后面的话。但是他清楚地看到,女子梨花带雨的脸庞上是无尽的伤痛。
郝宴卿第一次觉得,自己伤害了别人。他低下头,在女子裂出血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将耳朵移到女子的嘴边,听清了女子断断续续的话。
“宴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和爱人。没有你,我宁愿死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之所以趁你不在府去教训东门暮朝,只是因为太爱你。自从你们成亲以来,你每天都陪着她,我心里嫉妒,发了疯的嫉妒,我恨她。我好害怕,你再也不要我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才传来男子的声音。
“未吟,跟她成亲后,我从来没碰过她。对她好,是有原因的。”
郝宴卿忍不住将这话说了出来。
未吟的嘴角扯开一个笑容,在这漫天的洁白的雪花中,显得那么妖媚而凄凉。
她的脑袋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昏了过去。
宴卿没有不要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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