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不过是想不出挑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琴而已,却没想到任莫言也是琴艺高手。指尖再次触到琴弦,竟是如此契合,如同记忆中一般。微一思索,右手拨弄琴弦,乐声如流水一般从指下流出。还记得她刚听到这首曲子时的惊为天人。剑心。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一曲毕,她悄然退了下去。任莫言脸上那轻视神色不再,多年散播的谣言就这么轻易被打破,岂止是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脸上也不能显现出来,只能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还要在脸上堆上笑。
昭帝笑言道:“原来这京中传言也有名不副实的,你这小女儿琴弹得好,果然有云氏当年的风范。”
仿佛这首剑心只是宴会上的一个插曲,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洗清了自己无才之名也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如果不能回去,能在这过平平淡淡的一生也不错。在那个世界,除了昭雅以外,她也没有任何牵挂了。韩冰是别人的韩冰,永远都不可能是她的。
宴会之后,倾雪回到自己寝宫前看到皇上的贴身内侍守在门口,忙引了他进门,问道:“公公可有什么事?”
那内侍将手中捧的东西递给她:“皇上叫奴才宴会后就将这个送过来。奴才送到了,这就回去复命了。”
她接过忙道:“谢谢公公,辛苦公公了。”
她打开来,又是一套头面,老坑种,雪花种,有簪子耳环手镯挂坠指环。黄金有价玉无价,更何况是水头如此之好颜色如此之正的一整套头面。一整套头面均要取自于同一块原石,颜色要同样正同样均匀,她暗自咋舌,皇帝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呐。
云若书看了看这套头面,说道:“皇帝这次赏赐的是好东西呢。比你刚刚的玉簪成色还要好。”可她也看见了,到底是不如太后娘娘头上那支,老坑种正阳绿冰种,翠得能滴出水来。这样成色的玉即便是现在也是极难得见,物以稀为贵,能配得上太后的也只有这一支了。
云若书绝口不提她为何会琴这件事,云若书向来对她的学习才艺是无为而治,但是她以为云若书至少会觉得奇怪的。不过云若书不提,她也乐得不想理由来搪塞云若书。
翌日,诸位皇子和世家公子狩猎。倾雪早上起的晚了,于是只剩下云若书还在一旁守着她,其余的人都去围场了。昨日已经是出过风头,倾雪也不想到世家小姐堆里去惹眼。不过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这么睡过去也未免可惜。她梳妆盒里有一种能把脸色变得蜡黄的膏药——所以其实不是以前的任倾雪足不出户,而是根本都是变装了。她看到这盒子才知道原来那个丫头恐怕那些弯弯绕不比那个任莫言少,只是往日懒得计较罢了。
得了云若书默许,她便溜出了寝宫,也没有带任何丫鬟侍从,看起来就像是哪家的下人一样,丝毫不打眼。从马厩牵了马就去了围场,故意避开了那些世家小姐,独自一人就往深林里去了,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就算她知道这丛林里野兽出没。
她也并不知道这是谁的猎区,可能遇到猛兽呼救也无法叫来人救她,可是这个时候她本能地把这些抛在脑后。她让马儿放满了速度,悠闲地在林中漫步。马对于环境的感知比她要强得多,她座下的马匹突然不安地嘶鸣起来,甚至撂高了双蹄,这才不自觉有些慌乱起来。她一个没抓紧缰绳就被马甩了下来,马儿长嘶一声撒腿跑远,与此同时,破空声传来,她本能偏了偏头,一支箭正好插在她耳边。她吓得脸都白了,只见树的阴影中走出蒙面黑衣人。
刺杀!她惨然一笑,原来竟要命丧于此么?她闭上眼睛,不过是死亡,已经经历过一次难道还怕第二次么?破空声再次传来,半晌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睁开眼,那黑衣人胸前插着一支断箭,除箭羽之外几乎整根没入他胸前,他眼睛微突,似是不敢置信。
“既来杀我就派这么几个垃圾?是嫌命太长了吗?”一人骑马而来,手中还拿着弓箭,似乎是对眼前这些刺杀者十分不屑。他伸手将倾雪带到马上,反手从背后抽出三支箭,引弓拉弦,每一支皆是穿胸而过。唯一未死也是重伤,蹒跚着逃离。
“你不去追吗?”她奇道。
那人放下手中的弓,眼神微冷,道:“他逃不出这里。”说着收回视线看向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并不欲吐露身份,想了想道:“我叫小沫,是个丫鬟,主子出来狩猎我就偷偷溜出来了,结果没想到会碰到这事儿,你呢?”
他唇角竟然一勾,笑了:“小丫头,你记住了,我叫萧络。”他素日冷硬,这一笑竟如乍寒还暖,让她不禁想到春日寒冰初乍那一瞬。
他打马前行,问她:“我送你出去。你是哪家的丫头?”
她摇摇头:“我不能说,要是被主子知道了我会被打死的。”
他不纠缠继续问下去,说道:“那我送你到哪?”
她说:“把我在围场边放下来就好,我自己偷偷溜回去。”
“好,坐稳了。”他扬鞭,马儿长啸一声就冲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一个黑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若非有人挡在她前面,这一箭非要了她命不可。
围场外,萧络将倾雪放下马,笑道:“小丫头,后会有期。”说罢策马离开了。
后会有期,她在心里默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