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倾雪先开了口:“父亲,母亲时日无多。”
她停住话头瞧了会儿任毕笙并不算好的脸色,继续道:“无论您和母亲之间有多大的心结,有多大的误会——就算是天大的误会,如果不解释,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每一日站在云若书门前,不过是因为当年的旧事萦绕于心头,他想解释给云若书听,但是又深知云若书那执拗的性子,生怕她不愿意相信,更怕她其实并不介意。不过这个倒是他多想了,若是云若书真的不介意,怎么会冷淡他十几年。他心中想透便是一阵轻松,她不愿意相信又怎么样?那是她的事,他愿不愿意解释,这是他的事。想明白这一层,他倒是十分感谢眼前这个小女儿,若不是她这一言使他顿悟,恐怕便真的如她所说,真的来不及,那便是至死也追悔莫及。
他看向倾雪,道:“明日吧。”
空中突然飘起小小的雪粒,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鹅毛般的大小。任毕笙替倾雪兜好风帽,低声道:“回去吧,下雪了。”
这雪下了一晚上都没有停过,到第二天的时候外面已积了很厚的雪,今日的云若书精神竟较以往好了很多,竟然还能下床走动,这在倾雪看来便是十分的开心,以为是药终于起了效果。她搀着云若书走到门口,云若书只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勉力开口道:“这雪下了多久了?”
倾雪笑道:“已有一天了呢,母亲要不要回去再坐会儿?”
云若书摇摇头表示不必,恰在此时,一人踏雪而来,正是任毕笙。任毕笙从她手里接过云若书,扶她到屋内躺下,云若书看着任毕笙,眼中有着惊讶,甚至还有喜悦。倾雪知道两人必有话要说,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她漫步在园子中,心思却牵挂在屋内的两人身上。这别院中景致疏落有致,纵是倾雪也没有来过几次,只是现在一来心思并不在于赏景,再来冬日百花凋零,雪又是越积越厚,园中不过这千篇一律的雪白罢了,哪有什么可赏的景致。
走到门前,倾雪便听到云若书的声音:“……你的心思我何尝不知道?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早便明白,只是我气的是你为何不肯如实相告于我,我便……那么不可信?”
“若书……”
“如今听到你愿意讲清楚当初的事情我已然一偿往日夙愿,从此以后,无论你我身在何处,都这样……放下吧。”云若书的声音清淡,一如往日,只是多了些释怀和坦然。
倾雪推开门,便对上云若书的眼光,她走到床前,低声唤道:“母亲。”
云若书向她伸出手来,倾雪便会意接住云若书的手,云若书看着她淡淡笑道:“有你照顾你父亲,我便放心了。”
似乎是这样终于完成了心中记挂的事情,云若书慢慢闭上了眼,手也突然失力坠落,倾雪心中大惊,唤道:“母亲!”只是,云若书已悄无声息,只见她眼角有一滴泪落下,缓缓沁入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