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烧着火炉,暖烘烘的,门外却是数九寒冬,这一转眼倾雪在别院中已经住了有快半年了,云若书的病情却始终反反复复不见大好,只是这样的病在这个时候,还能就这么拖着,已是万幸了。自倾雪搬来别院之后,给云若书看病的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在这样的折腾下却有如今的起色实在不得不说是倾雪的执着感动了上天。
丫头们熬了汤婆子,倾雪仔细给云若书收拾好了,倾雪便笑着问她:“母亲,今日感觉如何?”
云若书微微点头,睁开眼看向她。这病拖了许久,云若书也不复当年绝色,倾雪看得心中实是一阵心酸。倾雪忍住涌到眼眶的泪,柔声道:“可是觉得冷?”
如今的云若书说话都需要费尽力气,只得微微摇了摇头。倾雪看向窗外,道:“今日大夫不是说过了吗?只要能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母亲你这病就能好……”
大夫说的话云若书何尝又不知晓,只是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又如何不知道,只怕是熬不到过冬了。但是看着倾雪这样的痛心,她又如何能对倾雪说句实话?倾雪不想放手,她……也不想就这么撒手而去啊。她还没有看到她的女儿生子,还没有来得及看她的小孙儿一眼,对于这个世界,她还有多少遗憾……可是,命由天不由人啊……
云若书又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总算还是有所声息。她睡着了,倾雪知道。倾雪每次都害怕,也许今天她闭上了眼,就再也不会睁开。倾雪整夜整夜守在云若书身前,便是怕她就这么一觉睡了过去,只是这不到半年倾雪便瘦了许多,常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于倾雪而言,又何尝不是?
一阵大风吹开了虚掩着的窗户,倾雪回过神来揩了揩眼角渗出的泪,回头看看云若书并未被这声响惊醒,忙起身去关窗,却在窗外发现正站了一个人,正是她的父亲,任毕笙。
自她住到别院后,便没见过任毕笙踏入一步云若书的房中,即便是来探望,不过是站在门外,许久之后便转身离去。每一次他都不发一语,似乎是不闻不问,然而却每一日同样的时间,在门前站许久,再转身离去,从未有一天不说话这样。倾雪知道了二人的过往,只是再如何知晓也并非局中之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哪。
倾雪终于轻叹一声,关上窗子,拉开门,正对上满面惊愕的父亲。她低声道:“父亲不进去看看吗?”
任毕笙未料她突然问这么一句,然而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常态,淡淡道:“不了。”
倾雪反身关好房门,微微笑了下,对任毕笙道:“母亲刚刚已经睡下了,如果父亲不介意,女儿陪父亲走走。您看,如何?”
想是许久倾雪都没有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了,任毕笙觉得有些惊讶又难免生出几分喜悦,他点点头,负手于身后,道:“走吧。”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倾雪并未想过如何向任毕笙提起当年旧事。往事已经翻篇,只是倾雪知道,恐怕这件事已是成为任毕笙和云若书之间的一个死结,谁也无法开口,谁也无法去触碰。当年经历事情的那些人,在他们认知中,斯人已逝,既无法提起,又无法抹去。所以这个结便只能永远横亘在他们中间。如此的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