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按礼制云若书需停灵三天。云若书的遗体已被送回任家,灵堂也同样设在任家,毕竟云若书是任家的正房主母,不管是为着任家还是因着云若书当年的才名使得天下人仰慕,前来祭拜的人竟是络绎不绝。倾雪沉默跪在灵堂前,每当有人前来祭拜,她便低头向来者磕头行礼以示感谢。
任阙涯也在她身边,向来往的人行礼——他虽并非云若书所出,但云若书于任阙涯来说,依旧是嫡母。只是此时此刻,他心中牵挂的便是身边的这个人。倾雪惯常不喜怒形于色,如今最亲的人撒手西去,而至今她只是全心全意操持着母亲的葬礼,这几日,他是一滴泪也没有见她掉过。
她不是这么坚强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也许她看起来外表比别的女子要坚强得多,可是也只有亲密如他,才知道,其实这个女子,内心甚至比其他的女子还要脆弱,只是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如今至亲之人离去,她心中又有多苦多痛?
他低头看去,她神色如常,只是将纸钱慢慢放到火盆里,看着那舔舐的火苗,脸色平静得令人担忧,他正想说些什么,又来了一位前来祭拜的人,他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和她一起向来人鞠躬行礼。
祭拜的人转身走了出去,倾雪却看着那个方向有些怔怔的出神,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可是终于到了第三天,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如他所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垂下眼眸,将所有失望和悲伤都隐没在安静中。
送葬的队伍很长,倾雪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捧着母亲的灵位,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雪一样的白,她的脚步踏过纷飞落地的纸钱,声音微弱,几不可闻,就像她的悲伤,也是这样的渺小,渺小到所有人都听不到。
哭者众,可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谁又能真正分得清呢?
云若书依祖制便要葬在任家的祖坟里,从此,无人再记得她的名,只记得,那是一位任云氏的女子,曾经生于云州,长于此,葬于斯。云若书这个人……终究会埋葬于历史的滚滚长河中,而她——任倾雪,将来恐怕也会重蹈她的覆辙。
倾雪正要说下葬之时,却听闻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看去,竟是他,萧络。等了他三天,却终于是在此时快马加鞭赶来,不过是眨眼间他便到了眼前,滚鞍下马,竟是丝毫没有犹豫便跪下对云若书的墓棺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情并不能以一个惊字来形容,他磕完这三个头便利落地站起身来,对倾雪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过七个字,却是终于完全勾起了倾雪心中的委屈,三天了,她等了他三天。日也盼夜也盼,便是想要在这个时候,身边有他,不论是以怎样的身份,不过是想要他陪在身边。
眼见着落棺,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终于又再次奔涌,看着那一抔抔黄土落在棺材上,她知道,从此与云若书,真的便天人永隔了。眼泪就在此时落下,她做不到向电视里面演的那样要死要活扑到棺盖上死活不让埋,可是她也没有无情到能够冷眼旁观,五年了,她和云若书相处五年了,五年,并非一朝一夕,即便她只认定裴妈妈为母亲,可是这五年的感情,又岂是一点印记都没有?
她眼泪肆无忌惮地掉,甚至有些站不稳,站在她身边的萧络伸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怕她一头栽倒,只是倾雪竟是从未发现,这是她期许已久的亲密接触,却在这样的场合,又如何不是一种心酸。
当最后一铲土落下,她终于知道,这一切,终究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