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三年,这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然而却足以让倾雪在父母不管不问的情况下玩遍整个京城。任毕笙虽宠爱这个女儿,但是在课业和琴艺上从不曾松懈半分,只是倾雪从未让任毕笙失望过。
倾雪是个聪明的孩子,每一次都不曾发挥出最好的水准,但是却能让任毕笙听出每一次的进步。不过在这三年中,倾雪的琴也确实较于之前进步了许多。一则心中放下与韩冰那段过往,二来任何音乐的酝酿都需要环境的熏陶和影响。这样的进步也让倾雪感到心喜。
然而这一年对于倾雪来说,又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因为今年倾雪就十五岁了,在这个时候,十五岁的女子就及笄了,也就意味着女子已经成年,可以出嫁了。
倾雪望着铜镜中那个女子,眉眼较之前刚来这里时清艳了许多。十二岁的女孩眉眼尚稚嫩,此时长开竟有三分倾城色。前世还是裴沫时,姿色只是中上,只是长发飘飘,是男生喜欢的模样,为她加分不少。她叹息,女子若是倾城色,并不一定是好事——自古红颜多薄命。
她至今仍觉得恍惚。三年了吗?三年的时间那么快,快得就像一眨眼的功夫,明明刚来的时候那么忐忑不安,一举一动都要思前想后,现在竟然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听过他们说,她出生那一年,那一天,是几十年来最大的雪,整座上京城都被大雪覆盖,街道安静,只有丞相府中爆发出她的啼哭声。倾雪之名,因此而来。
而那一日距今,整整十五年。前十二年那个叫任倾雪的女子在丞相府中活得安然恣意,在京中的圈子里却是默默无闻,也许偶有提及也只是带着几分轻视,而自三年前她在围场中那一曲之后,再无人说一句不好。
及笄之日,府中所有人都起得大早。任莫言已是十七还未出嫁,她及笄这日的排场也远没有今天这样大。她冷眼看着下人们忙碌,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她任莫言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与其他世家女儿也常有交好,择婿之心更是心比天高,觉得寻常男子都配不上,然而出身不过一个庶女,来提亲的男子没有她一个能瞧上的。四太太又惯着她,非要为她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倾雪及笄的排场有多大呢?从正宾是德阳长公主就能看出来了。德阳长公主是皇室中最有名望的最年长的公主,与太后同辈,乃是昭帝的亲姑奶奶,自德阳公主幼时便有可惜生为女儿身的赞誉,直至后来嫁给至忠将军,所育子孙辈皆是国家脊梁。而来宾也皆是京中世家府里的夫人小姐。
倾雪在自己的寝居中沐浴后,随侍者前往正厅,德阳长公主及诸位宾客已就座。
任毕笙起身说了几句话,大意是今日小女及笄之礼,感谢诸位宾客光临。就位之后,倾雪方才走出来,面对宾客一礼,跪坐在席上。德阳长公主净手之后方拿起梳子,口中念着祝词,替倾雪梳头,念完后才为倾雪除下发笄,簪上发簪。
如此,拜过父母德阳长公主,替她加上钗冠,并再次向宫廷方向拜过之后,及笄礼便算结束了。只是另她欣喜的事情便是,及笄礼中赞者竟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儿杜笙歌。赞者一般都是及笄女子的好友,而倾雪向来不喜世家小姐聚会交际,唯一与她相交还算不错的也不过一个杜笙歌,那一年围场宴会上认识的女孩。
礼成后,宾客退去,父母也离开了。倾雪揉了揉太阳穴,为了这一个及笄礼她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现在只觉得累的很。
“雪儿!”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熟悉又陌生。
她回头看去,却是三年未曾见到的任阙涯,他似乎是赶回来的,还微微喘着气。
他长高了,也结实了,她微笑,看起来他在军营里过得还不错。她想像以前那样扑进他怀里,突然想起来,她及笄了。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孩童了,那样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
她就那样站在那,轻声唤道:“哥哥。”
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着她。他的妹妹,不再是以前那个没长开的糯米团子似的玉雪可爱的孩子了,她亭亭玉立,是个如水美丽的少女。他声音突然哽住,准备好的太多话,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是被这美丽震慑还是什么,只是大步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道:“边关没什么东西,我只有做了这个。”
说完转身就走,倾雪急忙叫住他:“哥,你不见见父亲和你母亲吗?不……留下来住几天吗?”
他没有回头:“不了,殿下只准了我五天的假,快马加鞭一去一来刚好五天。等下次,再见他们吧。”
说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和来时一样。倾雪看向手里的东西,是支银簪,并不比她首饰盒里的任何一支发簪都贵重精致。他不说,她也知道,这支发簪,是他为她做的。
眼眶一热,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恰在此时,任毕笙和四太太过来,问她:“涯儿呢?”
她摇摇头:“他说他不能久待,给了我这支发簪之后就回去了。”
这一世能得一人重她如此,已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