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篱笆编的墙上敷的泥土已脱落了许多,寒风呼呼地往里面灌着,仿佛下定决心要扯烂这间可怜的小屋。大的破洞被枯草破布堵住,但寒风利用细瘦的身子轻而易举地穿过缝隙,补疤连心理安慰的作用都没有。
“这大寒冬的还赶路,快进来避避风吧。”老人佝偻着腰,身上的单衣紧贴着枯瘦的身板。屋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狗娃,把油灯拿出来点上,家里来客人啦。”老人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屋里传来一点如豆的灯火。
蝶依他们依次而进,本就狭窄的小屋因为同时挤了好几个人而显得拥挤。蝶依他们处在正堂,左手边的灶台上放着一个破碗,破碗底的油少得可怜,碗边挑着一丝灯芯。
昏黄的灯光照亮一个小孩小心打量的眸子。那眸子怯怯的,盛满不安。灶台的后面是柴垛,柴垛旁边放着一床破败的棉被,棉絮外露,黑漆漆的。
正堂后面还有两间屋子,蝶依只能看到两个黑黝黝的门洞。
老人搬出两条破败的板凳让九方炎他们落坐,九方炎直接坐下,不见半点不适。
老人随即坐到灶台边,划着打火石烧起柴火。那小孩儿趴在老人耳边轻声问道:“爷爷,你不说油贵,不点灯吗?”
小孩子没控制好音量,话一出口就被九方炎他们听到。老人看着九方炎他们有些尴尬地笑道:“狗娃子不会说话,让各位官人笑话了。”
“没事!我们还得谢谢老伯收留呢。现在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什么东西都贵,能节俭点就节俭点,也好过日子。老伯伯,就吹了油灯吧,反正一烧火,都看得到。”
九方炎话一完,狗娃立即吹灭了油灯。老人瞪了一眼狗娃,当着九方炎他们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看各位官人年纪轻轻,大晚上的匆匆赶路是要去哪里?”老人在灶膛里烧起柴火,笑吟吟地问九方炎。
“不瞒您说,我们是望州的大户人家,战争时家产被黑旗军抢了,我们也被赶出来。没地方去,我和内子正准备去投奔庆州的亲戚家,没想到半路又遇上流寇。我们好不容易才逃掉流寇的追杀,幸得老伯收留。老伯家呢,怎么就没看见壮丁?”
九方炎编起谎话不断话不眨眼,一番话顺畅无比。老人听完九方炎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可怜呐,乱世之下,没人能够好好生活。我家那两个,都被拉去充军,连尸体,……都没有回来。狗娃他娘,一时想不开,也就随着他爹去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丝呜咽,狗娃也含着泪,怯怯地叫:“爷爷……”
九方炎他们沉默,他们春风得意高歌猛进的代价是这些人的家破人亡,面对这些人的哭泣,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唉!不提这些了。”老人摆摆手,又招呼道:“各位官人来这里坐吧,烤烤火也暖和些。狗娃,你去地窖里拿颗白菜上来,我给客人们煮点白菜汤喝。”
“诶!”狗娃应了一声,打开破旧的门,踏进猛烈的寒风里。
“老伯伯,不用麻烦,你能让我们留宿都已经够好了。”九方炎急忙推辞。
“这位官人说哪里话,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你们赶了大半天路,难道还能不吃东西吗?是不是嫌弃老头子的东西不好?”
“不是不是……”九方炎正待解释,外面呼号的风声里突然传来一丝狗娃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