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
原来,皇帝不是不知道柳若雪。
看着他狭长且带着笑意的双眸,若冰忽然感到了凉意。
皇帝开始唤她的名字,又以老眼昏花为由示意她进至跟前,态度亲昵地问这问那,还频频点头,最后甚至舍不得放她回去,硬是向君凌逸讨了几天。
“想不到柳谦一介武夫,倒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夫人,还好福气得了一双灵透的女儿。——云相啊,你瞧瞧,朕挑的儿媳多标志,真是越看越喜欢。”
云慎远笑眯眯地点头。
众人彻底傻眼。有的一口酒就这样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年纪大的开始摇头,心想这皇帝到底一年不如一年,如今连眼神儿都不行了。
“若冰啊,老三那件事儿,你觉得怎么样?——诶,你笑什么?”
若冰急忙告罪:“这婚姻之事,父皇不问家父,不问家姐,怎么倒问儿臣呢。”
皇帝哈哈大笑:“是朕糊涂了。如此,等柳卿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好了好了,朕也乏了,你们继续。”
皇帝的提早离席,使得若冰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美酒佳肴依旧,她却忽然失了胃口。又见淑宁与君凌逸相谈甚欢,更觉无趣,索性悄悄退了出来。
禁宫的夜有两种,要么灯火辉煌衣香鬓影,要么静谧非常形单影只。
坐在亭中看不远处的觥筹交错,她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不经意抬头,匾额处模模糊糊“清辉”二字蓦地刺痛了她的眼。
早年秦素桐随父入宫做长公主伴读,怀王与凌王便曾在此处为了她大打出手。虽说当时年少懵懂清狂,现在想来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口角,可看在长辈眼中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以至于多年之后,仍有人拿那事玩笑,连叹可惜。
“王妃可是在怀念旧事?”云慎远缓步而来,目光炯炯。
若冰敛衽一礼,四两拨千斤道:“云相自己都说是旧事了,旧事代表过去,人却总要向前看的。”
云慎远笑意不减:“陛下似是很喜欢王妃,此次又为令姐指婚,这姐妹成连襟,实乃佳话。”
若冰道:“那也是陛下看的云相薄面,才对若冰另眼相看。若冰蒲柳之姿,能嫁凌王,可着实要谢谢云相。”
“王妃客气。”云慎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人是陛下选的,老夫不过顺水推舟。早年苏解元提到你,只用了四字作评——惊才绝艳。”
是的,惊才绝艳。
然,这个曾经一夜之间冠盖满京华的女子,随着十年前滔天的火光,迅速窜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再说,老夫也很欣赏柳都尉为人。改日得空,定要再次登门拜访。”云慎远虚揖一礼,告辞离开。
若冰坐了一会儿,确定与前者隔开一定距离,这才原路回返。经过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她下意识停了脚步。
“爷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王妃也是?”
若冰点点头,故意忽略他眼中的犀利。君凌逸也不点破,只淡淡嘱咐了些宫中之事。
淑宁见他俩一道回来,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怀王眼尖,立刻心领神会拉了君凌逸过来。这厢兰妃在说淑宁儿时糗事,乐得几兄弟笑作一团。淑宁又羞又气,想打又打不着,只得一个劲儿往君凌逸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