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故意磨磨蹭蹭,在来人三催四请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然后趁着君凌逸发火之前,假意诚惶诚恐道:“爷恕罪,妾头回进宫,穿戴难免上心了些,想着莫忘人笑话了去。这不,才用了午膳,妾就开始拾掇。”
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偏他又不能反驳,君凌逸大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原先选了缕金百蝶穿花那件,首饰都配好了。可堇色那丫头一瞧,硬说不好不好,这不,临出门又给换回来了。”说到这儿,若冰故意扯着衣袖看了又看,整了又整,时不时说些有的没的,末了还不放心地问,“妹妹,你瞧我这身合适么,可有哪里不好?”
淑宁见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憋笑,抿着嘴连连道“这样就好”。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宫门。三人很有默契地缄口。
透过帘子,若冰看见花团锦簇中鳞次栉比的殿宇回廊,檐牙高啄,甬道绵长。富丽堂皇的颜色,却没来由叫她觉得冷。
这时,一阵马蹄声过,她望进男人深沉阴鹜的眼。只一瞬,就马上错了开去。他是无心,她是有意。
到了浮翠园,内侍引他们入席。
这是为怀王和五皇子办的洗尘宴,人不多,只有少数要员和皇亲内眷。但无一例外,若冰受到了人们的注目礼。
“四弟,淑宁。——哦,这位便是弟妹吧?”
略显戏谑的声音。
若冰回头一看,却是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听称谓,该是怀王。
她不动声色,只是以探询的眼光看向君凌逸。
“三皇兄。”
若冰跟着叫了。
怀王一笑:“四弟也真是,老把弟妹藏在家里,害我闹了这么个笑话。——弟妹初次进宫,回头叫四弟带你走走,‘清辉亭’的景致可是不错。”
君凌逸脸色微变。淑宁也颇为尴尬,暗暗扯着他的袖子叫了声“表哥”。
怀王似是无所觉,直到秦素桐出现,这才略微有些收敛。
“三哥,四哥。”君宸逸尾随而至,对众人一一见礼。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
秦素桐想打圆场,却听不远处传来皇帝清道的鞭响。
若冰随众人跪了,因为低着头,所以只看见一角明黄缓缓而过。
皇帝走上御座,示意众卿平身。
一番寒暄,有人开始将话题引至今天筵席的主角。什么怀王锐敏通达,五皇子仁心仁德,陛下英明神武,听得皇帝眉开眼笑。
“此次水患,三弟和五弟确是功不可没。”
说话是当朝太子。九毓冕,紫公服,通犀金玉带,因在病中,说话时嗓音略显喑哑,面容清减不少。
皇帝“唔”了一声:“老五好办。按规矩该是行了冠礼再行敕封,如此,早些给你也无妨。——老五哪,你自个儿想想,要个什么字好?”
话音刚落,便引来一片惊诧之声。自太祖建国百余年来,得此殊荣者不过两人:一位是正德朝十四岁为将率军东征的二皇子允睿,受遗命登基称帝;一位是显庆朝以弱冠之龄八斗之才而辩得千鹰诸臣哑口无言的八皇子子昭,期年后入主东宫。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倒是几位当事人面色如常,不郁不喜。
君宸逸想了想:“回父皇,儿臣觉得‘宸’字甚好。”
“‘宸者,天地之交宇也’,果然妙哉!”皇帝连连称许,不过他很快又犯了难,“老五赏完了。这老三,朕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可给的。”
怀王忙撩袍跪倒:“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职,岂敢要求奖赏。”
“那不行,赏了老五不赏你,人家该说朕偏心了。”皇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自方家那闺女去后,你府中正位也空了近半年,择日不如撞日,朕就为怀王府择个女主人如何?”
“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笑了笑,眯着眼睛扫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若冰身上:“‘城东兰叶径,城西李桃园,婆娑郁姿影,清风摇翠环。’——这素桐嫁了老五,不如柳家闺女就指给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