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着一身薄衫,薄衫的白底上有她亲手绘出的象征着光明和自由的鸢尾花。她垂着腿坐在窗台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峰崖——对于陈公的事,她保持着一惯的消极抵抗态度。
“我带你去见一位故人,这些就是你今日的装束,穿戴妥帖。”隐云在石床上放下一件暗紫色长褂、一片白纱和一支萧。
一诺虽不知他们此行的目的,但考虑到他善变易怒的性格,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与他同行去应承一番,免得万一惹怒了他,他再责令她立即诛杀陈公就不好了。
一诺穿戴整齐后,对穿着颇有讲究的隐云忍不住点评道:“这一列一字扣上下间隔缝制,很好地提高了腰线的位置。立领襟口,腰部收紧,下摆放量,裁剪得体,款式大方又不失贵气。”
一诺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摆了几个自认为十分高冷的动作,然后再就着隐云的夸奖,颇为赞赏地冲镜中的自己点头头。
“只是这伪装还缺了一样”,隐云将萧递到一诺手中,“如此,才算万无一失了。”
“伪装成哪个?又去哪里赴约?不会是去寻仇吧?”一诺一连串的追问让他心烦意乱,他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好奇害死人!你该学学怎么管住你的嘴!”
一诺长吸一口气,尴尬地转了个圈,背对着他,偷偷地对着铜镜噘嘴抗议,夸张地翻着白眼,无声数落他的不是。在自娱自乐兴致正高时,隐云突然转身,看到她一副“狰狞”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好玩吗?”
他突然的举动倒是让心虚的一诺,吓了一跳,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双手捂脸,从手缝儿里干挤出两声干笑。
隐云将她的双手拿下,用玄铁手链将她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锁在一起,“等下会有更好玩的!记住,你是姑姑,是个哑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胆敢出声,我割了你的舌头。”
一诺抬起左手想要看看手链的长度,隐云一把攥住她的手,语气变得轻柔了些,“你乖乖听话,不会栓你很久。”
一诺咽了咽口水,吭哧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这件事我帮你做完以后,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苏辰”,怕他呵斥,据理力争地补了一句,“这样才够得上礼尚往来,你我才能好好相处啊。”
隐云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嘴上答应得很好,可他心里却在打着另一副算盘——绝不可能放她走,她可是他悉心栽培出的得意徒弟。如果有朝一日,她执意要走,他一定会亲手毁了她。
马车夫一声长吁,勒停马匹,回身对车厢内的二人言语道:“二位客官到了。”
听到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在鼓风阁憋闷了许久的一诺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在紧随其后的隐云刚要起身时,她又猛地后退着缩了回来,与隐云撞了个满怀,丝毫没有注意到隐云脸上的怒气,皱着眉头说:“走错地儿啦!”
隐云白了她一眼,撩起帘子,强行将她从车厢中拖拽出来,紧攥住她的手,垂下衣衫遮盖住玄铁手链。一诺身子向后仰,微闭着双眼,从眼缝儿里偷偷瞄招牌——玉楼!脸刷一下就红了。
站在玉楼门前的一众姑娘望着他们,啼笑声郎朗,互相推搡着,最后由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妖娆姑娘带头,三五一群地朝他们涌了过来。更确切地说,是目的明确地朝着隐云扑了上来。
一诺见这阵仗忙闪身躲在隐云身后,若不是她的手还被隐云攥住,她早就躲到了当铺门前的太阳地儿里,搬个小板凳、嗑着瓜子,看热闹了。
姑娘们面对隐云这张冷若冰霜的脸还能热情如火,可见专业素养是极好的。“公子这么面熟,是这里的常客吧?”“对对对,那晚我就见着他进来了。只是当时,我已有了客人,不好怠慢了别人,不然……”“不然也轮不上你!”“哈哈哈……”
一诺嘿嘿偷笑两声,偏过脸,抬眼望他,心想他平日里那一副生人勿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原来都是装出来的,满腔的热情倒是一分没少全给了这些青楼女子。一时扼腕痛惜,啧啧叹道:“想不到还有这种嗜好,真是白白瞎了这一副皮囊了。”
大概是她出神太久,说话时显然是忘了自己的所处的场合,这话音刚落就感觉周身一阵冷风吹过,方才吵吵闹闹的声音瞬间在耳畔消没,清凉得让她心里一惊。她抬眼见那群青楼姑娘个个如同炸毛的斗鸡,忙往隐云身后藏了藏。
隐云倒是一反常态地接了盘,“我已与云萝姑娘有约了”,不怀好意地将一诺从身后拽出来,“又自带了人来,怕是再无体力应付其他人,多谢姑娘们抬爱了。”隐云话说完,那些青楼女子便像是抽了魂儿似得,个个面如死灰,悄悄让出一条道儿来供他们通过。
一诺臊红着脸,双眼低垂着,但还是从余光里望见了姑娘们刀光剑影般的仇视。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就知道跟着你准不会有好事!”
隐云不答话,五指使劲收紧,一诺只觉得手指好似被上了夹板,一阵生疼。呲牙咧嘴地望着他,“疼疼疼。”隐云得意地一笑,在她耳畔低声说:“你是个哑巴,再说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一诺紧闭嘴唇,使劲摇头,闭着眼被他牵上了楼,暗自祈祷千万别这个时候遇上苏辰。
待她张开眼时,已经身处一间回荡着沉香气味的闺房。墙上挂着数张画像,她不识得画中人,却熟悉画师的手法。
她径直地朝桌上铺着的一叠叠画像走去,一张张翻看着,开始只是漫不经心,后来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姑姑,是你吗?”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一诺猛地回过头去,玄铁手链勾住桌上梳妆盒,呼呼啦啦散落了一地的首饰,还有她买给苏辰的转运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