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迈过沙茶酒馆的门槛儿后,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望见赵四小姐正坐在柜台里拨拉着算盘,店小二耷拉着脑袋挨训,厅堂里三五一群地坐着正在饮酒吃饭的江湖人士。
店里的情形一切照旧,只是在一诺看来,少了些什么。
少了那帮闹事的人,她揣度着,男人的随从难道早就来闹过事,结果被赵四小姐给打走了?还是说他们还在执着地找着他们的主人,一时没想到追溯根源,寻到这里来。
一诺站在木楼梯前,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找苏辰,一缕暗影从她面上一晃而过,瞬时间,她警惕地弓起后背,右手快速从背后抽出长箫横在面前,指间夹着四枚银针的左手掩藏在身后。
她目光凶狠,双腿肌肉紧绷着,只等着偷袭者一露脸就立刻虎跃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有来无回。
隐云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见一诺这副随时备战的架势,怕她一时惊慌伤及了自己,所以,衬传菜姑娘不备,从姑娘头上拔下一根荆钗,冲着房檐上垂挂下来的铁链射去。
荆钗撞击到铁链后转了个弯儿,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样就很难找到射出荆钗的人的具体位置,可一诺天生对光线的明暗变化极其敏感,她迅速地判断出了他的藏身之处,若不是隐云闪避及时,当即就要吃了大亏。
隐云躲在厢房木门后面,望了望一排齐刷刷钉在门沿儿上的银针,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手帕,先让手帕先行,自己用宽大的长袖遮着脸,慢慢从门后走出,走到走廊扶栏处,一松手将白色手帕扔了下去。
一诺走到隐云身旁,将白色手帕塞到他高举着的长袖里,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他:“别装软弱了,这招都玩腻了。”
隐云借着放手的动作,向后使劲儿地甩着长袖,长袖抽到一诺脸上犹如被鞭子抽过似得火辣辣得疼。
不等一诺喊疼,隐云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摁到墙上,挑着眉毛,吊起眼角,勾住一侧嘴角,有些气恼地说:“是因为和我玩腻了,才故意违背我的意思,出去野的吗!”
一诺想到隐云一步步逼迫着自己走上了杀手这条不归路,心里就愤恨不已。愤怒的火苗将原本明媚的双眸衬得狠厉、毒辣,手中力道激增,愣是把隐云推到了几步外的扶栏上。
“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就那么好玩吗?”她眼眶中渗出晶莹的泪花,鼻头泛红。
来这里之前,隐云已经得知一诺和绍霆的事,一诺的反应更加坚定了他方才的判断:“她既然在与绍霆缠绵后,没有躲藏起来,而是再次出现在沙茶酒馆里,就说明她担心着苏辰会有性命之忧,也说明了只要苏辰一日不死,她就无法从我手上逃脱。”
隐云捏着她的脸颊,眉头微蹙,用爱怜心伤的眼神将她望着,嘴上却说着残忍的话:“看来你已经决定放下何绍霆了,甚好!这种露水姻缘又有什么可惜的!不如擦干眼泪,好好想想,怎么守护那个曾为你出生入死的人,才是正事。”
一诺心里骂道:“你如果真的为我着想,那日就不会把那个男人扔下悬崖。”
嘴上一步不肯相让地说道:“如若我与你不相熟,难说不会被你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说法给哄骗了。可惜,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我见得太多了,我看腻了,已经不那么容易被你哄骗了。”
“谈感情,先吃饭!”隐云说着就拽住一诺往最近的厢房里拉。
“谁要和你谈情,谁要和你吃饭!”一诺一边嚷嚷,一边甩着手想要从隐云手里挣脱。
她这么一嚷嚷,恰巧给上楼来的店小二听到了,店小二听出了是一诺的声音,“噔噔噔”一溜烟儿地匆匆跑到走廊上。
可这时,一诺已经被隐云拖到了厢房里,店小二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愣住了,刚回过神儿来,就扬着巴掌“啪啪”地拍着脑门。
心想着,莫不是找苏先生寻仇的那些人连着两夜地来刺激他,他也不会老是产生幻觉,这么想着,越发觉得那帮人可恼可恨。
自从若言姑娘把领头的男人带走之后,那帮人就再也没来过酒馆闹事,看来,若言姑娘还是有些手段的。
他砸吧着嘴,对一诺叹服不已。
隐云抓住一诺的双肩将她摁在凳子上,对站立在房中的侍女说:“涮锅,要辣!”
一诺拦了侍女,追加了一句:“用鸳鸯锅!”
隐云挡在侍女面前,色厉内荏地说:“你要敢上鸳鸯锅,我就用烧开的汤汁从头到脚把你给浇透了。”
侍女惊恐地张着嘴巴,使劲儿点头。
不多时,传菜姑娘就端进来一个飘满了红彤彤辣椒的火锅。
隐云一边往摆在桌子正中央的火锅中放羊肉,一边说道:“涮肉,我的最爱。”
一诺在吃的上有洁癖,在她主观意识里,涮锅就是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管谁的筷子都要在锅里涮上一涮,这样不管是谁,都能毫无障碍地吃到别人的口水。
一诺没有动筷子,她早就告诉过隐云吃涮锅,一定要准备鸳鸯锅,好各吃各的,秋毫不犯。
在此之前,他也一直照她的话做了,所以,眼下他突然的坚持,显然是故意找她不痛快。
隐云拎着筷子,故意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在涮锅里沿着锅沿儿,来来回回搅了几个圈,最后佯装一脸诧异地问道:“动筷子呀!”
一诺不理他,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她这一天从早到晚只顾着虐心了,一粒米、一滴水都没来得及享用。
一诺以水充饥,茶水一杯接一杯,“咕噜噜”喝个不停。
隐云趁一诺不备,抢下茶壶,高高拎起水壶,用嘴巴包住茶壶嘴,仰着头喝了几口,喝完“咣当”一声放在一诺面前,微蹙着眉头,一脸无奈地说:“涮锅太辣。”
一诺见他这副无赖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色诱太傅,才故意让我不痛快,是吧?”
“嗯,没错!”隐云倒是一点不掩饰,“原本,你没有成功色诱太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玉楼里惊艳的出场让‘贼’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