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礼无奈地拖着莫小奈去取药,然后去输液厅。虽然一开始百般不配合,但是真的扎针的时候,除了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莫小奈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矫情地大哭大喊,害得他剧本里原先计划好的温柔攻势都派不上用场。
莫小奈一度怀疑这个医生是不是为了惩罚她,故意在药水里多加了点别的什么,她刚输液不久,就状况连连。一开始就觉得胸闷恶心,刚喝下去没多久的豆浆伴随着胃液涌上来,吐了个干干净净,连范若礼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都沾上了一点难闻的污秽。
范若礼受不了这个味道,站了起来,“我去洗一下。”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我想上厕所。”她小脸涨红,看上去是憋了很久。
当用一只手费尽力气怎么也扣不上裤子的扣子的时候,莫小奈才发现拥有健康又健全的身体是多少幸福的一件事。
“阿!”她不小心动了左手上那个针头,它偏离了原来固定好的位子,现在她的手上慢慢有一个旺仔小馒头大小的浮肿,而且还有不停长大的趋势。
“救命阿!”
这边范若礼提着输液瓶心急火燎地找护士求救,那边那个值班的护士只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埋下头继续在手机上切水果,直到切到炸弹才意犹未尽地来帮莫小奈处理。
不知道是莫小奈的皮太厚,还是护士还没毕业,扎了好多针都找不准位子。看着莫小奈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范若礼恨不得拿把水果刀把那个护士切了。他拿起手机拔了一个电话,然后轻声说了几句话。
本来不想麻烦林捷,但是看来到了医院免不了要让她来一趟。林捷是医院的护士长,也是苏黎的好友,和他自然也有一段交情,只是相比从前,现在是走动得少了。
他挂了电话,莫小奈那边终于处理好了,他接过输液瓶,就近挂在一个架子上,看了看她手上肿起的大包,问道:“还痛吗?”
莫小奈本来想跳起来大喊:能不痛吗?你让我扎几下试试。但是看到他眼睛里满满的关怀和担忧,违心地说了句不痛。
“若礼。”
听到别人的声音,莫小奈循声望去,一个护士装扮的美女正慢慢向这边走来,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像是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范若礼这个到处留情的大尾巴狼,不会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被人家逮个正着吧。
“你来也不早点告诉我一声。”
美女笑得很大方,莫小奈马上否决了自己刚才变态的想法。
“你最近身体还好吧。”陈词滥调的开场白,范若礼很绅士地走过去扶着美女坐下。
“一直挺好的,你来医院是生病了吗?”
他指了指旁边,“不是,陪朋友来。”
林捷这时才注意到垂着头坐在那里输液的莫小奈,朋友?这个朋友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你看我现在也帮不上什么,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你有身孕不方便,你手下的人就让我来帮你调教调教。”
他说着就往值班室走去,那个护士看到护士长都对他客气的样子,吓得连水果都不敢继续再切,诚惶诚恐地站在那里随时待命。
“手机很新,是刚买的吗?”
“是……是的。”
“有什么重要资料或者信息吗?”他仔细地询问着,一副要算总帐的样子。
“没有,只是下了几个游戏而已。”
既然是这样的话。
范若礼拿起桌上的手机,眼也不眨一下就把它甩出了窗外。手机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随着落地时“叭”的一声闷响,支离破碎。
虽然作为一只手机,但是跟错了主人,命也不会太长的。
“啊!”那个护士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扑到窗口,那痛不欲生的架势,恨不得一起跳下去。
“我赔10个。”范若礼的声音淡然地响起。
10个!莫小奈听到他的话,恨不得去批发一麻袋手机送到他手里让他砸个过瘾,她不贪心,只要赔两倍就够了。
“但是你的手,要让你们护士长教你好好扎几针,直到我满意为止。”他冷着脸,眼睛里是言出必行的坚决。
那个护士早已经被吓得腿软,整个人失去重心挂在了窗台上,此时此刻,只能眼巴巴地指望着护士长大发慈悲。林捷在旁边也看傻眼了,记忆里唯一一次见他这样怒火中烧,也只有多年前苏黎离开的时候。
“这么久不见,你是成心来吓我玩呢,要是我肚子里有什么闪失,我老公可不放过你的。”
林捷爽朗地笑着打圆场,但是范若礼站在那里,打了石膏一样,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若礼,范若礼。”莫小奈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角,作痛苦难耐状,“我嘴巴里好苦,我想喝点东西。”
“你确定要我现在去给你买?”他刻意加重了“确定”两个字,在他印象里的莫小奈是个很记仇的人。
“恩,真的很难受嘛。”她撒娇,身体扭成麻花状。不是她宽宏大量,只是在人家的地盘,始终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不想被人揍一顿再丢到大马路上。
这招百试不爽,一个女人的示弱往往比威胁更有杀伤力。范若礼无暇再去追究,“林捷,不好意思,你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你去吧,我替你陪你朋友。”范若礼走开之后,林捷挨着莫小奈坐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叫莫小奈。”莫小奈最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而且往往能够瞒天过海。
“你是若礼的女朋友吗?”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睁大的眼睛似乎要直接看到她心里。
“不是,只是同事而已。”莫小奈低下头,不敢告诉林捷,她是范若礼秘书这样一个暧昧的职业。以前看电视,每次看到大老板身边带着个娇俏可人的小秘书,总是觉得有种金屋藏娇的意味。
“那他肯定很喜欢你。”
她笑得意味深长,莫小奈觉得她不像是来关心她的,倒是像来套取消息卖给八卦杂志的。
“不会的,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莫小奈摇摇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范若礼快点出现。
范若礼在莫小奈千呼万唤中,提着一包豆浆和蛋糕回来。林捷见状,识趣地起身,“若礼,我还有工作要做,下次一起吃饭。”
“麻烦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块蛋糕拆了包装纸递给莫小奈,刚才吐成那样,她肯定饿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顺便替我向成浩和苏黎问好。”
莫小奈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到她,就算走之前也要扔一颗定时炸弹在这里。
苏黎。
从听到这个名字起,范若礼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脸上如水洗过一样没有表情,比起刚才教训护士的他,更加让人敬而远之。莫小奈莫名得觉得心里被一种细如发丝的情绪勒紧,就连最喜欢喝的豆浆到了嘴巴里也是淡然无味。
拔完针之后,范若礼小心地帮她按着贴着胶布的小伤口,“不要乱动,不按一会会淤青的。”
“我自己来可以了。”
她想把手抽回来,他反而握得更紧。那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分不清眼前的是谁,只想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直到无路可走。
“范若礼,我想去一个地方。”
莫小奈一直珍藏着一张门票,是她和魏然第一次去云溪时买的。当天下山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只要过了下午五点就可以免费进入的。莫小奈对这一规定很是不解,更是对自己不知道这规定耿耿于怀。
那天她穿了新鞋子,磨得脚后跟脱了一层皮,魏然背着她跑下山,听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在春风里因为爱情拂面而笑得不知方向。
她不知道她的心心念念、种种不舍,是因为爱,还是习惯。
她脱掉鞋子,光着脚在地上走着,有一颗小石子扎进了脚底,同时,刺进了心里。疼痛从那个小伤口里漫延到全身,她突然站在那里大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快到极限的气球,总有一股力量不停地往她身体里吹气,然后被小石子轻轻一扎,就破了。里面充斥着的不舍和难过一股脑涌出,空气延绵成苦涩的海洋,她的伤口泡在咸涩的海水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范若礼看着她一哭不可收拾的架势,不免怀疑,只是扎到脚而已有必要一副被人破了处的样子吗?他向前一步,将她横腰抱起,霸道得不容拒绝。
“一点小伤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怕被人笑话。”他溺爱得说道,把她抱得更紧。
莫小奈觉得自己从那个差点把她淹死的海里挣脱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伤害,没有背叛,只有他暖色调的关怀。
“你的眼泪是装了开关吗,说不哭就不哭了。”
莫小奈不说话,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阳光斜斜地照过来,打在他的脸上,他精致的五官沾染上温暖的味道。
范若礼抱着她下山,莫小奈刚挂完点滴再加上大哭一场,一到车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沉,像个婴儿一样,毫无防备,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颤动。到了目的地范若礼看她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醒她。
他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她似乎感觉到了脸上痒痒的,抬起手在上面抓了几下又睡了过去,他看到她可爱的小动作,身体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就在他的吻即将落到她脸颊上的时候,她突然像触电一样惊醒过来,额头铿锵有力地撞上了他的鼻梁。
“范若礼,你怎么了?”被噩梦惊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流着鼻血的狰狞惨状,从车上扯过几张纸巾就去帮他擦。
范若礼捂着受了重创的鼻子坐正,不想让她发现他刚才的不轨企图,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刚刚拍了一副值得纪念的照片,如获至宝,胶卷却莫名其妙地被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暴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