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席时,乐师和舞姬已经跪于陛下。目光掠过当先二人,望着那乐师低伏的背影,我缓缓握紧掌心,丹寇嵌进肉里,一阵刺痛。
“娘娘?”身后温柔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微微怔忪,才道:“没事,走吧。”
那低伏的背影宽阔而坚毅,跟记忆里的多么相似。我伸手捂住胸口,心脏突然跳得好快,像是要冲出来。我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觉,亦分不清悲喜,更多的是疑惑。这种道不明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尾透明容器里的鱼,明明看得见无限广阔的世界,却无论如何也跳不出这个空间,只能远远看着一切默默发生。
“佳儿,你是怎么了?”温柔替我换下喜服,将当日玄英赐的凤袍穿上,她看着我额头细密的汗珠担心地问道。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紧张。”其实也是实话,对于乐师和舞姬的真实身份我似乎期待得过分了。
温柔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最终对我敷衍得回答没有说什么。我略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我当初来上京的目的只有玄熙一人知道,实在不便再与人说。
凤仪宫寝殿安静极了,除了衣物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侍女们安静的伺候着,最后温柔再次为我拭去额头上的细汗,重新补了妆容。我看了一眼镜中,眉若远山,香腮似雪,自己的美我是知道的。只是红颜祸水,美人枯骨,我从未因美貌而自得,更没有因此便一心一意依仗它。除了这次入朝,为了袁爷,我的确利用自己的美貌,想不到竟是如此顺利便取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睐。难道,我的美真的足以让阅女无数的帝王也折心吗?
这一刻,我开始怀疑。今晚出现了太多让我无法理解的事。
我深深看了一眼镜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温柔,把那尾凤钗给我戴上。”
温柔看着镜中的我,疑惑道:“恕奴婢斗胆,娘娘为何要戴它?明明它……”是皇后的仪制。
“不必多问,戴上便是。”过去的三年,虽身在风尘,但有姚妈妈、袁爷,甚至聂玄的保护,回头看看自己,内心竟然十分天真,虽不依仗美貌,却依赖这些如无根浮萍的宠爱。因为一切平顺,便忘记了过往的苦痛和生活的满目苍夷。
如果,今晚是一场必需面对的战役,那么就让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看到底谁是戏子谁是看官。如果,这三年我的生活真的只是一场传说或故事,那么今晚就让这一切都来个了结吧,也好过懵懂地活。
再回到宴会时,已是歌舞升平,宾主同欢,其乐融融。就像巧合一般,当我踏进大殿的时候,舞姬们刚刚退场,古拙的箫声带着一丝呜咽响了起来。
紫衣翩迁,那蒙了面的舞姬像蝴蝶一样轻盈地舞动了起来。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每一个动作柔美中又隐隐透着力量,这种刚柔并济的美,结合她看似柔弱的身子,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对比美感。随着她跳跃腾挪,莹白的肌肤在紫色的衫裙之下若隐若现,一双赤足更是像一对璞玉盈盈发光——这不是诱惑,却胜似诱惑!在场的,没有人不被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她,很多大臣眼中已经露出了如痴如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