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明所以地望了过来,似乎没有搞明白老子的大喜日子,儿子为什么突然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多了窃窃私语声。
“起来罢……”玄英却像一无所察,无所谓道,“不知便罢,偶然也罢。总之朕满意这个结果,如此便一切都好。”
我亦云里雾里,但是直觉总来得比理性更快,我感到像有什么秘密即将要被揭开似的。
“谢父皇!”玄熙站起来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不复那一瞬间的苍白和震惊,黑曜石般的眼睛还是像星子一样明亮,眼神坚定如初。
他没有看我,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偶尔的追随,我也只当不知。
“佳儿?”每次玄英这样叫我的时候声音便分外低沉迷人,“还不先多吃一点养些力气,难道你要让我失信于太后?”
太后?对,今晚我还要执行懿旨,给宴会献舞助兴。只不知,青云国历史上有没有像我一样,与皇帝大婚的新娘要换下盛装当着朝臣的面舞一场?
懿旨不可违,何况圣意不也允了吗?也罢,如果这是我必须证明自己的方式,我会坦然受之。
我依言吃着一旁宫宫布的菜,状似无意地望向玄熙那边。却见他时常望着紧闭的宫门,似乎有所待,今晚的玄熙很不在状态呢。
“佳儿在看什么?”玄英轻轻覆上我的手,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没什么,皇上。”我低头回道,并不敢看他,“臣妾只是在温故一会儿要表演的舞步。”
玄英凝视着我,目光洞若观火,最后他只是笑了。
“爱妃这么认真,朕心甚悦。高全胜,传歌舞吧。”
“是。”高全胜垂首应了,随后便下去传话了。就在这时,一直心不在焉地玄熙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此次南行除了游历了大云大好河山之外,也见识了不少人才。今日父皇和母妃大婚,儿臣从江南带来两位乐师和舞姬,或可助兴,还请父皇恩准二人入殿。”
母妃?我看着玄熙恭顺请旨,和颜悦色,忽然有种低笑皆非的感觉。不是笑他,而是笑自己。笑自己居然没有一丝这方面的觉悟,竟还在有意无意地主动避开着他,生怕再起什么纠葛和误会。现在才发现,玄熙其实比我抽身得快得多,聂玄只不过是他南行的一个身份而已。那个我在某个阴雨天会想起并怀念的温暖目光,想起时终于不必再伤感了。
“既然皇儿这么有心,就准二人入殿吧。”玄英的手始终握着我的,甚至比刚才更紧了。微微的疼,我试着抽离,而不能。
“宣乐师、舞姬进殿……!”
随着内事监的传唱,不一会儿,宫门缓缓敞开,乐师和歌姬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带半面银色面具的男子,他的右后身侧紧随着一名穿紫衣的带面纱的女子。
这二人的装束在一众华服之中,微微有些怪异,但艺人多奇异,在座的也是见怪不怪。一群人快走到陛下,一阵夜风吹拂,舞姬的面纱被轻轻撩起一角,莹白的下颚,鲜艳的红唇一闪而过。惊鸿一瞥,却足以教我震惊。
柳柳?!
我的脑海里此时只有这个名字,丰润的下颚,微微上翘的嘴角,跟柳柳是多么的相似,只可惜那舞姬一直低着头,无法看清她的眼睛。但是转念一想,却未必不可能不是,如果是玄熙中意的,带回上京不是无可能,只是,他和她何时曾有了交集呢?如果真的是柳柳,那她怎么又会在这些乐师和舞姬之中?
我望向玄熙,只见他随意地喝着酒,目光时而在乐师和舞姬中间停留。我试着顺着他地目光望去,想看看他是否也在看“柳柳”,想不到他的目光却停留在那名带面具的男子身上。那男子显然是个乐师,因为他手里怀里抱着一把长箫,这把箫让我想起昨夜那突入其来又莫名消失的箫声,凄美而迷离,恬淡而忧伤……就如此刻他的装束,一身白袍在夜风里轻轻飘逸,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洒脱和不羁,英姿挺拔,风度翩翩。
这人,面具下的颚似曾相识……
我决不能让自己颤抖,可是我握于玄英手中的手似乎不怎么受控制,几乎要从他的手中挣脱!
我突然觉得整件事可能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猜想的极限。如果这一切都像我所猜测的那样,那么我到底在干什么?
“皇上,臣妾也应该去准备了。请皇上准臣妾离席。”我请求玄英,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好让自己把这里的千头万绪理清楚。
“去吧。”玄英松开我的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手如我一样,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