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彭府正堂,有两人隔着一张铺了金黄色桌布的圆桌相对而坐。一人素净裙装,眉目凛然,正襟危坐,正是途经此地的大将军方晗。昨日她错手伤人,忙着叫大夫救治,又吩咐人看护,所以未能按照原计划回京。
一人坐在松软的圈椅中,浑身上下裹了层厚厚纱布,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隐隐露出的眼圈处可见淤青痕迹,正是为她错手重伤的当地大夫——彭古意。
彭古意在这临沧城也算小有名气,因医术极为高明,医伤治病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甚至有传言说但凡剩半口气,他都能将人救活。是以有“神医”之称。
人生在世,谁没有个病恙?所以,众人对彭神医皆是恭敬万分,特地将城中最好的一处宅邸让给了他。
而凌沫雪之所以将彭府当作路牌,也是因为彭府最为醒目最容易找到。谁知方晗急着回京,不等她说完就闯过去寻仇,因此酿成大错。
彭神医算起来也是位高人,但凡高人总难免有点小个性,有几分心高气傲。当着众街坊的面,平白被一个女人打了,还打得差点吐血。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他决咽不下这口气。
他于桌面上铺开纸,提笔在手,冷哼一声,问道:“姓名?”
方晗理亏,只得老老实实作答:“方晗,天圆地方的方,日旁晗。”
“性别?”
“女。”
“年龄?”
“双十。”
“婚否?”
方晗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定睛打量桌后正在伏笔记录的人。
彭古意不耐,屈指敲了敲桌子:“婚否?”
方晗好奇:“未婚。公子这是……为我贴招亲通告?”
彭古意冷笑一声,又取出一卷宣纸摊开,指着上面罗列的一行行明目,念道:“辛卯年丁酉月甲子日,方晗误伤彭古意,双方商定私了。现列赔偿清单如下:医药费、误工费、调理费、后续营养费、精神损害费、开口费、封口费、家具损坏费、地面损坏费、空气破坏费、名声影响补偿金……一共三十万八千九百三十一两。
方晗嘴张成“O”型,塞个鸭蛋绰绰有余。
彭古意扫她一眼,又道:“我看得出来你赔不起,要钱没有,要命也不会给。见你长得还可以,又是青春大好年华,出门右拐,左转再左转,第三个十字路口继续左转,那里有条街,街上有座怡红楼,正在招花姑娘。给出的工价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方晗浑身恶寒。
彭古意抛开手中笔,施施然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主动去,其二强行被送去。你多多努力,大约二十年能偿清本公子的赔偿。”
方晗几乎哭出来。
彭古意靠向椅背,摆摆手,颔首微笑道:“去吧,记得努力点。”
方晗决定挣扎一下,含了楚楚可怜的泪水,指了指自己,意有所喻:“彭公子,反正都是做工赚钱,不如我留在这里。公子您看府上要婢女吗?”
彭古意干脆利落:“不要。”
方晗咬了咬牙:“要侍妾吗?”
彭古意:“不要。”
方晗一闭眼,豁出去了:“要媳妇吗?”
彭古意:“不要。”
方晗心好累:“要脸吗?”
彭古意:“……”
人的忍耐都有限度,何况她堂堂骠骑大将军如此低声下气卖身,竟然半点不被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方晗扬眉微怒,握了拳头,一拳将桌子砸了个散架,凛然睥睨对方:“你要命吗?”
彭古意:“……”
主动权瞬时掉转。方晗冷哼一声,双臂抱胸,与他对视:“现在,我们来郑重地谈谈赔偿事宜。”
她拨了拨额前碎发,微微一笑:“错手打伤你,我不对在先,我理应赔你损失。然而你也看得出来,我是穷人我没钱,不过我有力气,能帮人做工干活。那么问题来了,彭公子,府上要婢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