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不是宫女,而是侍卫。四名侍卫抬着两副担架放到了大殿中央,然后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露出了两具脸色铁青的女尸来。
云谨若瞪大了瞳孔,心口发紧。那两个人她认识,是引路的宫女,可是……没事没事,不停地安抚着自己,可是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步云烟的脸色也同样的不好看,只望了尸体一眼别撇开了眼,对着北冥司越沉声说道:“摄政王这是何意?”语气不大善。
北冥司越的眼中散发着深奥的光,嘴角却噙着一丝嗜血的笑意,“没什么,太后不必惊慌。就是这两个贱婢胆大妄为在本王的酒中下药,本王只是要她们知道一下随意冒犯本王应得的下场而已。”
“什么?”步云烟惊道,对当朝摄政王下药这绝不是什么小事。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一字一顿地出声问道,“不错,这的确是本宫宫里的人,摄政王可是由此而怀疑,是本宫派人对你下药的么?”
北冥司越淡笑了一下,抬手喝下了一盅酒才说道:“本王相信太后不会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虽然下的只是迷药,但还是应该要彻查一下的,太后觉着呢?”
这是北冥司越在给步云烟让了台阶下了,步云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转头对上立在小皇帝身后的沐流光说道:“帝师意下如何?”
“臣定当尽力。”沐流光忙抱拳行礼,低下的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帝师,本应该是一个尊贵的称号,只因为小皇帝不得势,身份也便跟着下降了好几个档次。整个过程中云谨若只是冷眼看着他们个个明明心知肚明还要在这里演戏,禁不住勾起嘲讽的笑意来。北冥司越状似无意地瞥了她眼,云谨若急忙低头,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好险,好敏锐的洞察力。
接下来的内容就枯燥的多,两名宫女的尸体被抬下去后,各人就在上演各人的戏码,表面上看起来也是其乐融融的模样,即使商议的是政事,也没有太大的分歧。没人在意跪着的云谨若,只当她不存在。云谨若也便低下头,随着思绪游走,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只感觉到胳膊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云谨若才回过了神,看着众人都站起身欲离去,站在步云烟身后的鸳鸯在使劲地冲着她使眼色,也便赶紧起身。
许是跪的太久的缘故,腿有些发麻,一时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好在一只手及时扶了她一把。云谨若感激地投过去一眼,撞上沐流光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已经走到殿门口的北冥司越忽然猛地回过了头,即使背对着门口的云谨若还是感觉到了那充满威胁性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推开了沐流光的手。
站立片刻腿就恢复了直觉,冲步云烟行过礼后就在众人之后离开了凤宁宫。刚步下台阶就有一个小宫女急急行来,对着她说道:“公主,鸳鸯姐姐说她会迟一点才回去的。”
“嗯。”云谨若点了点头,看着那名宫女跑开。鸳鸯倒是心细。
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百无聊赖之下也就只能随便逛逛了。穿过假山奇石,绕过九曲回廊,一抬头,闯进眼里的竟然是一池的碧绿。
毕竟是地处的环境不同,在云国还是乍暖还凉的初春,这里已经是初夏的温度了。一大池子的荷叶大大小小地铺满了池子,遮住了水的痕迹,上面的露珠在阳光的映称下竟也流光溢彩起来。荷花还只是含苞待放的模样,高高低低地立着,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姿态。
等等,这个时候还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可是鸳鸯却说,云姬是不听劝摘荷花的时候掉下水的……忍不住发起寒来,在看时,那荷池也没有了初时清纯的感觉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没有逗留的欲望,云谨若转身便走。
绕回假山间,云谨若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适才经过的时候有点失神没有在意,现在才隐约闻见了轻微的啜泣声。顺着声音行去,云谨若看见一名宫女正背对着自己往河里大把大把地撒着什么,而穿假山而过的河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铺上了白色的一片。
走进一看,云谨若忍不住惊了一下,那宫女扔的,居然是冥纸。“你不要命了?”不知怎么的,云谨若居然就拉了那宫女一把。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都是不允许随意焚烧纸张的祭奠存在的,被上位者认为是不详之举,一经发现一向严惩不贷,何况还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撒了一河?
宫女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泪珠但却是一副狰狞的表情。云谨若踉跄后退了一步,这个人是云姬的侍女,和云姬一起来过悠然苑。
宫女认出了她,扯出凄惨的笑意来,将手里最后的冥纸都抛了出去,站起身对着云谨若步步紧逼。云谨若居然生出了莫名的惧意来,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后退。假山陡峭,她站立的地方也是并不平坦,趄洌一下差点就摔倒,忙抓住了一旁的石头。手心生疼,应该是被划伤了,顾不上查看,只是警惕对看着那宫女。
好在宫女也没有做出别的动作,只是咧着嘴,露出阴森森的牙齿幽幽地说道:“我家小姐已经被她杀了,很快便轮到你了。呵呵,这座皇宫我家小姐日日想进来,岂不知这里是吃人的地狱……”说着话,人却转过了身,在云谨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纵身一跃。
“哎……”云谨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奔过去以后居然就抓住了宫女的衣袖。石块垫的匍匐着的胸口生疼,但是顾不得这些,云谨若喘息着问道:“是谁,杀了你家小姐?”
被吊住的宫女抬起头刚想要说出什么来,眼里却划过了一抹诡异的光。不好,云谨若来不及回头,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钝痛,手一松,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拉住的人掉进了河里,激起很大的落水声响。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头,云谨若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棒子的宫女,还有神情似笑非笑一身玫红色锦裙的花如月。对了,云姬诋毁步云烟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怎么自己之前就没有想到呢?来不及懊恼的云谨若头一歪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云谨若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光怪陆离,忽而是和朋友们行走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上谈笑风生,忽而是身处在喊杀声震天的古代战场上。画境一转,却又是一名似曾相识的宫女抓着她,一遍一遍地说,马上就轮到你了,马上就轮到你了……梦境的最后,是另一个自己静静地站着,眼神似嗔还怨。她的身后,是眉眼深沉的北冥司越,嘴一张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啊……”云谨若被吓醒,一下子就做起了身。冷汗淋漓,想要伸手去擦时才发现手被厚厚地缠住,连头上也是。对了,她之前是被人打昏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云谨若立刻就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勉强以后张口就喊:“鸳鸯,鸳……”话出口,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悠然苑,而是另一个地方。
视线被浮动的暗紫色轻纱幔帐挡住观察不了太多,但只是身下的这张紫金大床就叫她躺卧难安。隐约看去,烛光摇曳下房间的装饰虽然简单却很大气,只搁在灯架上的硕大夜明珠就不是寻常可以见到的。云谨若四下打量着纳闷不已,看这样子,可不像是女人的闺房。来不及揣测是谁那么好心救下自己时,就听到有人进来。
“公主可是醒了?”宫女一边问着一边卷起了幔帐,光线顿时明亮了许多。
已经是晚上了么?明明有那么多的夜明珠还点蜡烛做甚,浪费奢侈。躺着的云谨若张张嘴,轻声问道:“请问这里是……”
“临熙宫。”宫女冲她笑了一下,曲膝行礼说道。
云谨若这下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临熙宫,皇宫里专门为摄政王北冥司越腾出的宫殿,北冥司越一年中就有大半年的时间待在这里。据说,那些摄政王府的姬妾都以能进入这里为荣。之前她看清了,是花如月打昏的自己,她该不会好心的带自己来这里的吧?跟何况这房间……
“那这房间是……”云谨若试探着开口,希望结果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我的。”醇厚的声音传来,也并没有多冷,云谨若还是颤抖了一下。随之便看到北冥司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宫女跪下了身,俯首叩头,“奴婢参见王爷。”
北冥司越看着挣扎着要起身的云谨若,淡淡地说道:“免了。吃过药了没?”
宫女起身扶住了云谨若,低声答道:“公主刚醒,还不曾吃过。”
“嗯。”北冥司越看着默不作声的云谨若,冷峻的脸色柔和了不少,转身躺上置于窗下的软榻,拿起书卷边看边吩咐道:“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是。”宫女应着,服侍着云谨若半坐起身子拿过枕头给她靠着便倒退着出了门,想来应该是去拿吃食了。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云谨若动动嘴唇,想着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更何况心里还有那么多的疑惑。“王爷……”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嗯?”北冥司越的视线望过来,清清浅浅的一眼,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却让云谨若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尴尬地杵在那。
恰好宫女在此时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只精致的玉碗。北冥司越放下书本起身,接过那碗便朝床边行来,直到与云谨若相对而坐,云谨若才反应过来,莫不是,他要亲手喂自己?瞥了一眼碗里,是她最不爱的素粥,可教她怎么吃的下去?
事实上,云谨若吃下去了,吃的一碗素粥一口都没剩。北冥司越只说了一句,受伤之际吃素粥对胃有好处,就舀起一勺送到了云谨若的唇边,而云谨若也便乖乖地配合着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