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鸳鸯说,其实十大板实在不是什么很重的惩罚,顶多算是小惩大诫,但是云谨若还是觉得自己的臀部皮开肉绽了。若是真正的云谨若倒还罢了,听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是自己……毕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哪里曾受过这样的苦?算起来这打挨得还真是不值当,痛的撕心裂肺的,还可能就是大半个月的半身不遂的下场,换来的只是那个凶手的名字。
北冥司晨,北冥国的永亲王。在北冥司越独揽大权以前,他也是辅政大臣。如今被架空,也只落下一个虚名而已。
对付不了北冥司越就拿自己来撒气,未免也太不像男人了,但是最冤枉的还是自己。在挨打的时候还耍骨气不吭一声的云谨若在忍痛听完鸳鸯对北冥司晨的身份概述以后再也忍不住,疼的叫唤起来。声音那叫一个凄惨啊,教路过悠然苑的宫人们都禁不住捂起了耳朵。慌得同样受伤的鸳鸯趴在床前出声安慰。
“好了,叫唤什么,长长记性也是好的。”清清淡淡的声音,如夏日里的一道舒爽的风刮了进来。听得云谨若因为着这一道声音而闭上了嘴,自己不用再忍受魔音穿耳之苦了,鸳鸯总算松了一口气,解脱般地扶着床沿站起了身,勉强行礼道:“靳太医。”
太医?男的?云谨若转头去看时,恰好撞进了站立在门口的人的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不忍让人亵渎了去。不知怎么的,她忽地就红了脸。
太医靳墨诏看着趴在床上大呼小叫的云谨若住了声望着自己红了脸的窘态,低头笑了。
云谨若这才回过了身,尴尬地别过眼。等等,还有一个问题,莫不是由这位清纯的帅哥给自己上药吧?这不是要她老命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一边的鸳鸯时,对方给了她一个你想多了的表情。
好吧,大概是我真的想多了。云谨若自嘲一下,心里倒是难得的轻松。
等靳墨诏走进内室以后,云谨若才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医女。亏得还是两世为人,老脸还真是挂不住呢。
因为靳墨诏的出现,沉闷的空气散去了不少。隔着帘子一边替云谨若把脉的靳墨诏还不忘说些话题引开云谨若的注意,等云谨若意识到的时候,药已经上完了。
这是云谨若进了北冥皇宫后第一次完全放下心结与人交谈,尽管交谈的只是一些异志杂趣什么的,也是相谈甚欢。云谨若庆幸的是终于遇到了一个单纯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而靳墨诏也为云谨若能知道那么多的奇闻异事欣喜不已,也算的上是相见恨晚了。
有了靳墨诏每日里趁着换药时候的闲谈解闷和那些由他亲自研究的去腐生肌的药膏,云谨若养伤的日子非但过的不枯燥还兴致勃勃地想着隔日他再来的时候讲些什么给他听。期间战霖来求见过,看到她的惨象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是他们逗留在北冥的时间已经够了,该是回去的时候。
云谨若也没有挽留,只做出了虚弱的模样叫他回去好给她的主子交差。从此以后,就是孤军奋战了。没有什么不好,不用再有所顾忌,只要努力活下来就好。
云谨若用的药和鸳鸯的是一样的,但是鸳鸯的伤好的比她快。等鸳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云姬在三天以前失足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淹死了,虽然其父也是三品京官但因为她的身份只是姬妾,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尸体也便被悄悄地送出了宫。
听鸳鸯说着这个消息的时候,云谨若愣怔了许久才回过了神,忍不住地周身发寒。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云姬骂了步云烟,会不会是……但是很快便被她自己给否决掉了。自那日她们走后最有可能前去告密打小报告的鸳鸯就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即使养伤的时候也是同吃同住的,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鸳鸯看着神色几经变换的云谨若,以为她是给吓住了,出声安抚道:“公主也不要害怕,那池子本来就滑,听说云姬夫人又是不肯听劝非要亲手去摘荷花才……这样的事情也是少有发生的。”
少有发生?是么?云谨若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还那么年轻,真真倒是可惜了。”
可惜么?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像她那样不知分寸的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鸳鸯并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只是附和着云谨若的话,“谁说不是呢。”
各怀鬼胎,各有各的思量。两个女人相对着长吁短叹,好像十几日前悠然苑里的那场冷讽热嘲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伤隔了几日就好了。想继续窝着是不太可能的事,最起码步云烟那里还是要去一趟的。
凤宁宫依旧是云谨若上次来的模样,地处北冥皇宫的最西端,本来应该是个安宁之所却被生生强加上了奢华之风。沉稳大气中的富丽堂皇总是让云谨若觉得不怎么舒服,就好像是将两个性格相悖人的合成体一样。
不知怎么会生出了这样的感觉来。云谨若笑笑正想抬脚进去时,被鸳鸯拉住了。
“摄政王在里面。”鸳鸯低声说道。
怪不得殿门口会多出不少侍卫,上次也不见的。在经历过一个深不可测的帝师和轻易就动手打人的亲王后,云谨若淡定了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位摄政王该不会也是那样的奇葩吧?大不了,坏过他们去。
宫人通报过走进大殿的时候,云谨若明显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几道怪异的目光同时都投到了她的身上。跟在鸳鸯身后微低着头目不斜视、步步谨慎的云谨若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左前方的威严压力。
“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摄政王,千岁千千岁……”鸳鸯率先拜了下去。
云谨若呆滞了一下才跟着跪下了身,皇帝也在?有心想抬头,但是迫于压力还是乖乖将头低着,也学着鸳鸯将坐在高位上的人个个都拜到了。
“罢了,起来吧。思议这是第一次见摄政王吧?还不过来奉茶。”最先出声的是步云烟,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说道。
废话,是不是第一次见你还不清楚么?装模作样地问什么,怕是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睛里吧。腹议完毕的云谨若起身,接过宫女端过来的茶,走到步云烟的左下首,没有抬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摄政王请用茶。”
整个殿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一般。事实上,这里下人主子人满为患,却是连呼吸声都像是刻意屏住的一样。云谨若举着茶杯的双手都发起了酸,可是那厢根本就没有一丝动静。
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我这不是认命来做宫女了么,你好歹不要这么小气啊。云谨若想着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然后惊叫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抛了出去。“碰”地一声,茶杯碎在了北冥司越的脚下,溅起的水泽打湿了他的衣角,使原本就暗沉压抑的黑色朝服更加的深了下去。
冷峻如斯的脸庞,似笑非笑的神情。对上那双幽深的仿佛能随时将人吞噬的眸子,云谨若按住胸口安慰自己,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明明那个男子死一身白衣的,明明那个男子是一身寂寥的,明明这个人的脸上是没有伤痕的,他们只是长的一样,长的一样而已……
不错,此刻端坐在摄政王宝座上的,正是初来那日云谨若在竹林碰到的强吻了自己的男子,记得当时自己还划伤了他的脸……认清形势的云谨若悲哀地想,他会不会直接将自己的手给砍了?
“哈哈,都说摄政王叔的容颜,世间的女子只要看一眼都会爱上,可是为何思议公主一副见鬼的表情?王叔,莫不是你的魅力下降了?”一身龙袍的少年在寂静中出言调侃,蜡黄的脸色显出了病态来。
这就是北冥尚未亲政的小皇帝了。他的这番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激怒北冥司越,云谨若可是记得自己没有的罪过他的。抬眼望去时,在皇帝的身后看见了好整以暇准备看戏的沐流光。
原来如此。云谨若苦笑一声。不是因为她得罪了谁,只是因为她穿越过来就是一个炮灰的命。
硬着头皮跪正了身子,云谨若低下头刻意不与北冥司越对视,只是低声说道:“摄政王威严难测,奴婢初见心生惧意,做出冒犯的事情来,还请摄政王海涵。”
“初见?是么?”淡淡的话语里不闻喜怒,云谨若抬眼看去,北冥司越神色难辨,只淡然地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问罪的打算。
看那样子,他是认出自己的了,那日他不是喝醉了么?云谨若想着要怎么回话时,忽然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恨不得再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的眼光舍过来。转眼去看时,步云烟正在低头饮茶。此时的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宫殿中充斥着相当怪异的气氛,一个一个人看似不在意,实则都在关注着北冥司越如何处置她。
低头饮茶不看她的步云烟是,以手掩嘴咳嗽出声的小皇帝是,看戏表情的沐流光也是。
“奴婢知罪,奴婢甘愿受罚。”云谨若还是识趣地说道。这种情况之下,她受罚要比不受罚好过的多,一旦北冥司越放过她,她就会成为众之失的,还不知会面对些什么。只是不要再打板子了,屁股受不了。
坐于步云烟下首的北冥司越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着步云烟说道:“本王听闻太后宫中走失了两个宫女,正巧本王这里有两个,还请太后宫里的人认一下。来人,带进来。”不容置疑的语气,根本就不给步云烟反驳的机会。
步云烟倒是好脾气地点头应道,“好。”
本来就是仰仗人家的孤儿寡母,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和立场。再者说了,不就是两个宫女么?若是他喜欢,大不了就送他了。云谨若在内心解析着步云烟的心理时还不忘哀嚎一声,自己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同样被无视的,还有小皇帝。也许是这样的情况已经看的多了,小皇帝咳嗽了两声也就没有了动静,只是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