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腿呀,得想办法站起来呀!如果不能站立起来,回去怎么当支书?”吴老秃子显得比病人还焦急。
“是啊!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儿……”一提到这条腿,张支书顿时愁容满面了,“如果不能站立起来,我这支书,就得下课,让给军老尔执政了!”
“不会不会。张支书你是福大命大之人,哪儿会有下课之说?军家人,照你的水平可是差得远呢!他军家不是想趁机夺权吗?咱就把病治好,让他们的希望落空!”
“病在我身上,老天爷不让我好,又有什么办法?”张支书陷入了极度的悲苦情绪里。
“没事没事。我刚才找主任了。”吴老秃子就把自己刚才在主任医生办公室的事儿说了一遍。
“吴老哥,我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让你留下,军家两个年轻人哪儿会想到这种事儿?看来,军老大好象有点儿不高兴了。”
“管他高兴不高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康复之后立即回家执政。别的事,什么也不要管了。书记呀,不是我挑拨你和军家的关系,他们爷儿三个,其实早就来了。
“一看到我为你擦拭身上的屎尿,就嫌脏,躲避了。不是我吴老秃子表白,现在对于你的病,除了弟妹和莲儿两个家里人,剩下的就是我了。可以说,对于你的关心程度,全村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老大哥,谢谢你!就你现在的表现,真比我那亲家还够格!”张支书不知道怎么就激动起来,连对亲家的不满也发泄出来了。
“唉呀,现在那个军老大呀!就是想如何早点儿把你们的莲儿娶到家里做儿媳妇。至于你的病,你能不能继续执政?他们哪儿能想到这么高层次的问题?”
“呵呵,儿女亲家……只要他们两个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手续,那事就只能是个未知数!”激动之中,张支书竟然会说出了自己本不应该说的话。
“什么?未知数?张支书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军家,除了老大那人不太明白事理,军威那孩子还是不错的。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配得上你们家莲儿的。”
“呵呵,孩子好,大人不好好的引导,岂不是白搭?”张支书提起这事儿,似乎是一肚子不满。
“张支书,你怎么这么说呢?我看,军老大对你还是很尊敬的。”虽然张支书的话正中吴老秃子下怀,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要装出规劝的样子,不能沾沾自喜,露出马脚来。
“呵呵,吴老哥,既然今天说到这儿了,我不妨多说几句。老哥,你觉得,我们家莲儿这孩子怎么样?”
“你家莲儿,那有啥说的。首先从政治上说,她是你的女儿,村支书的千金,别的姑娘无法比。经济上,你们家有那十亩良田,一方池塘。
“还有,莲儿长的,不说是天仙一般,起码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如果谁能得到莲儿的好感,成为你的乘隆快婿,那小伙子就得乐的蹦十八个高!”吴老秃子说着,申出手,竖立了大拇指。
“可惜呀,咱们莲儿这么好的条件,刚刚给军家提亲那一阵子,军老大的态度竟然会不卑不亢!”张支书说到这儿,脸色阴沉下来。
“不卑不亢?不会吧?我听说,军老大听到你家提亲,偷偷乐了好几天,要不,他能让军威过年时为你家放鞭炮,还替你守夜吗?”
“表面上是那样,可是,那心里面,好像是不怎么情愿。”张支书想起了军家拒绝莲儿和军威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事儿,心里好像是堵了一个疙瘩似的。
“不情愿。不会吧?”吴老秃子听了,作惊讶状。
“要是心甘情愿,他为什么不同意莲儿和军威登记去?”张支书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呵呵,不同意登记,你也不能全怪军老大,兴许是军威自己不想呢!”吴老秃子终于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有点儿异想天开。军威有文化,唱歌唱的好,也许是想到部队见了大世面再考虑婚姻大事呢!”
“怎么?他想要脚踏两只船?”张支书听到这儿,简直有点儿怒不可遏了。
“呵呵,我张支书,我这么说你千万别生气,军威这孩子啊,什么都好。
“就是……就是有点儿华心。有人说,他到了部队,就和团长的女儿勾上了。演出节目时,那女孩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跑到舞台上和他跳伴舞。这不,团长一生气,就让演出队把他淘汰了!这事儿,莲儿没对你说过么?”
“什么,他和团长的女儿胡搞?!妈的,反了天啦!!”张支书的雷霆之怒终于爆发了。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话,随后吭哧一下倒在了牀上,晕倒过去了。
“张支书、张支书,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随便的说说,你怎么真生气了?!”吴老秃子很得意自己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去,但是一见此状,心里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张支书气成这个样子,就是脑袋瓜子受到了强烈刺激啊!
吴老秃子连忙按了病牀一侧的紧急呼叫按钮。
医生、护士听到铃声立刻赶来了。
年轻的医生和护士见状,就要往急救中心送,采取紧急措施。这时,护士长闻讯赶来了。她告诉年轻的医生护士不用送急救室。她按了病人的合谷穴、掐了病人的人中穴,病人就醒过来了。
“吴老哥,我……刚才怎么了?”张支书这一晕,把刚才的事全忘记了。
“我喂你吃了一粒药,你就晕过去了。可能是药有副作用吧!”吴老秃子见病人醒来,极力想掩饰刚才的真相。
“呵呵,是药三分毒啊!”张支书叹息了一声,脑袋瓜子转向墙的方向,闭上眼睛,好像要睡着了。
啊呀,谢天谢地!吴老秃子没有想到一个支书竟然会如此的没有承受能力。这点儿事就把你气晕倒了?要是再说出军威那些花花绿绿的事儿,你还不得气绝了!
接着就责怪自己,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不行,得沉住气!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心急喝不了热粘粥啊!今天已经是撬开缝了,剩下的事情,慢慢深入就是了。
“吴老哥,刚才你说的军威那些事儿, 是从哪儿听来的?”张支书虽然闭上了眼睛,脑袋瓜子却是依然在思考着问题。尤其是刚才的事,对于他刺激太大了,刚刚醒来还是念念不忘。
“呵呵,张支书,那事儿,是我道听途说的。那天我去乡里赶集,看到几个军属老娘儿们在那儿议论儿子在部队的事,就有人说起了军威。我也是无意中听了几句。兴许是老娘儿们闲聊、胡说八道呢。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支书嘟嘟囔囔的,看来好象是并不相信吴老秃子的掩饰。
“咚咚!”突然间有人敲门。吴老秃子连忙过去把门打开了。
“你们好!我是中医科的针灸大夫。”起来的是一位穿了白大褂的女士。她手里拎了个小木箱,好像是农村郎中的药匣子。
“啊呀,大夫你好。正盼望你来呢!”吴老秃子简直有点儿感激涕零了。这位大夫的到来,把他刚才的尴尬冲散了。再说,张支书正盼望能够站起来走路,万一这位针炙大夫能救了他的急,他岂不是对自己千恩万谢吗?
“你……你就是病人吧?”女针炙大夫看看病牀上的张支书,和蔼的问道。
“是的。大夫,我这左面的腿,怎么一点儿劲也没有呢?”张支书第一句话就说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苦恼。
“你这就是典型的半身不遂。”针炙大夫轻松的告诉他,她对此好像是见怪不怪了。
“大夫,扎针灸能扎好么?”张支书期盼的问道。
“我不敢保证给你扎针扎好,但是让你下地走路没有问题。”针炙大夫还是那么轻松的说道。
“那就是好了啊!大夫,谢谢你救命驾到。快扎吧!”张支书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慌忙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你过去……扎过针炙么?怕疼么?”大夫没有贸然下手,而是先了解情况。
“扎过。没事儿的,为了治病,疼也得坚持啊!”张支书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其实,扎针并不那么疼。顶多不小心扎到毛细血管上,滴几滴血。一会儿就没有感觉了。好吧,我们开始。”大夫说着,打开了药匣,取出几根银针来,消了毒,随后寻找了有关穴位。不一会儿,张支书的脑袋瓜子上、脸部、胳膊上,腿上,都布满了银针。
“怎么样?有感觉没?”大夫轻轻的问。
“第一针,忽然间觉得麻粟粟的,好像是电流穿过一般。”张支书形容着自己的感受。
“那就是见效了。”大夫对张支书的描述很满意,随后就说:“先让针在你身上醒一会儿,我隔壁还有一个病人,我去去就来取针。十分钟……”说完就出去了。
大夫出去了,张支书觉得身上的那些银针又胀又痛,但是又不好意思深吟。这位女大夫虽然年轻经,但是并不吹牛。而且,听她讲话,对这类病好像是有经验的。既然她说能让自己下地走路,那就一定会有把握吧!
“张支书,怎么样?疼吗?”吴老秃子看着病人痛苦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有点儿疼,没事。忍耐一下就过去了!”张支书表现得十分坚强。
“张支书,你真够男子汉!好样的。快赶上关公的刮骨疗伤了!”吴老秃子打了个不恰当的比喻,称赞张支书的英雄行为。
“呵呵,只要能让我下地走路,再遭罪我也不怕。何况是这几根银针?”张支书恨不得马上就能下地走路,早已忘记了疼痛的感觉。
不到十分钟的工夫,那位针炙大夫就回来了。她回来之后,问了问病人的感觉,随后轻轻的将那些银针取下来,
又使劲地拽了拽张支书那条有病的腿脚和手臂,见病人的臂力腿部力量尚可,立刻喜悦的判断道:“你这起码还有五级的力量,下地走路没有问题的。”
听到针炙大夫这么说,张支书就拿出村官的派头来,鼓励说:“大夫,针炙可是能够创造医疗奇迹的。我希望你也能在我身上创造出奇迹来!”
大夫听了呵呵一笑,说“那没有问题”。接着又说自己要回去写病志了,明天这个时间再来。
吴老秃子见大夫要走,就问针炙费用怎么算?大夫说,每一次20元,现金结算,不走医保。
吴老秃子就掏出了20元现金给她,还说:“如果有效,另有重谢。”大夫说不必了,随后拜拜离开。
“她收了钱,怎么不开收据呢?”张支书觉得奇怪。
“开什么收据呀?这娘儿们,估计和医生是一路子的,来这儿属于挣外快那种……如果开收据,缴税,就挣不到钱了!你呀,就放心的治病。钱的事儿,不用操心。我身上带了两万元呢!”
“哦!”听到这,张支书的心里又是一阵子感动。
晚饭,吴老秃子为张支书买来了三鲜馅的饺子。张支书吃得格外的香,晚上睡觉也是特别香。他觉得那些针炙的过程非常惬意:
那种针刺接触神经的麻粟感觉和胀痛,很像是针刺与病魔在进行战斗的过程。只要这位针炙大夫连续不断的针刺下去,那些病魔将一一被消灭。
自己的身体就会康复起来。如果是那样,他还担心什么半身不遂?还担心什么大权旁落?他甚至于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他身体康复了,他健步如飞,跨上那辆摩托车,奔驰在乡间田野里,检查各家各户的农作物生长情况,他指手画脚的纠正着人们的错误做法。
他甚至于梦到了自己的女儿张莲转正为正式教师了,而且,村里的小学校已经成为希望工程项目,平房教室变成了楼房,楼顶上飘扬着五星红旗。
张莲带领着小学生们欢声笑语迎接着前来参观学习的人们。突然间,张莲牵手领着一个小孩子大声地喊叫他“姥爷!”哈哈!他有外孙子了!
看看旁边的那个女婿,却不是英俊的军威,而是那个猥琐的吴三秃子。这是怎么回事?他正要问张莲,忽然间,屋子里有了动静。他醒来了。
张支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左边的腿脚申出了被子。他一下子觉得奇怪了:这条腿本来是瘫了,根本不能动弹的,怎么会申出去了呢?难道说,针炙之后它有了知觉?
想到这里,就连忙地动弹了一下左边的腿脚,果不其然,几个脚趾竟然会动弹了。他又试了试整条腿,仍然是那么笨拙,不听脑袋瓜子使唤。但是,它毕竟可以动弹了!
张支书心里一阵激动,突然间把被子往外一掀,身子就坐立起来。
“张支书你醒来了,我给你穿衣服。”对面陪护牀上的吴老秃子见状,连忙翻身下牀,此后张支书起牀穿衣。
“慢!”张支书突然觉得左边的胳膊有点儿劲儿了,就试着将自己的左边胳膊深近到衣服袖管里,想自己把衣服穿上。
“我来我来!”吴老秃子生怕张支书有个闪失,慌忙过来拽住他的衣服袖子。
“老哥,我自己试试看……我怎么觉得这胳膊有劲儿了呢?”张支书惊喜交集,说着自己的感觉:“看来,这针炙好象真就很神奇呢!”
尽管动作不那么敏捷,手臂有些哆哆嗦嗦,可是那只手真的自己深近袖管里了。张支书禁不住欣喜若狂。
还没待吴老秃子反映过来,张支书竟然又自己蹬上了裤子,接着就是自己下牀的动作。他的左腿是瘫痪的,全身的重量只靠右腿支撑,左腿基本上不敢用力。如果不注意往前迈步,就得重重地跌倒在地。
他的右边的腿支撑着全身,左腿只是个摆设。但是,不经意间,他用左腿轻轻的点了一下地面,慢慢地将身体的重量分担给它一部分,没有想到,它没有瘫痪下去,而是稳稳的站住了!
“老哥,我能站住了!”张支书犹如报喜一般,大声地告诉吴老秃子。
“是么?那太好了!”吴老秃子听到这里,知道是自己召来的针炙大夫立了功,随后轻轻的搀扶住张支书,动员说:“那……你试着走一走。”
“走?恐怕不行。”张支书做梦都想自己能够独立行走。可是,现在让他迈开脚步,还是不敢。跌到的滋味他品尝过,太难受了,也太危险了!
“没事!”吴老秃子稳稳地将张支书的身体保护好,鼓励说:“我这身子,就是你的左腿。你尽管大胆地迈步。有我搀扶着,绝对跌不倒。”
张支书本来就是想尝试正常人的生活的。现在能够走路是他渴望的事情。他咬牙坚持住,横下心来往前迈动了脚步,果然不出所料,身子就往前挪动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