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的。”吴老秃子见张支书迈出了第一步,热情的鼓励起来。他知道,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一步步走下去,就离康复不远了。
张支书在吴老秃子鼓励和搀扶下,迈步往前慢慢地移动着,尽管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但是,总算从自己的病牀移动到了吴老秃子的陪护牀前。
陪护牀一侧是窗户,窗户外边,出现了县城晨间的街景:公共汽车开过来,上班簇们拥挤不堪奔向了车门。其中有一辆轮椅,被人推到了公共汽车门前。
本来已经是发动了车的司机看到轮椅,又将车停下来,打开门,让那个轮椅上的人连人带轮椅上了车。
张支书看到这儿,心里感慨万端:如果自己能够行走,不坐轮椅,照样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乐趣。
“张支书,恭喜你,能够自己行走了!这就是恢复健康的开始,有了这么良好的开端,你还愁什么?”
张支书听吴老秃子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精神和力量,自己就咬牙站立起来,想回到自己的病牀上去。可是那条左腿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刚刚倾出,立刻就是一个趔趄,差一点儿栽倒在地。
“不可以不可以。你现在需要我护理才行。别着急呀!”吴老秃子看到这险象,吓得大叫起来:“来,我搀扶你过去。”
这一回,张支书明显的觉得自己步伐比刚才大了,也更有力量了。可是,身体的重量,还是靠右腿支撑,左腿,基本上就是个辅助作用。
不管怎么样,张支书总算是从瘫痪坐轮椅的恐惧阴霾中解放出来了。他回到自己的病牀上,万分感慨的说道:“老哥,多亏你呀!如果不是你找到这么好的针炙大夫,我几乎要绝望了!”
“老弟,看你说的,就算我不找针炙大夫,你这福大之人也会慢慢地好起来,绝对不会瘫痪到轮椅上去,嗯,今天下午那女大夫来了,我塞她点儿钱,让她好好的给你扎几针。我就不信,你这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就一下子不行了!”
“嗯。老哥,花钱多少,你记个帐。我不差钱!”张支书怕以后吴老秃子讨要自己的人情,就提前嘱咐他。
“请放心好了。我这帐目清楚着呢!医是医钱,药是药钱。住院钱,吃饭钱,笔笔清楚。保证不乱套。”吴老秃子一听张支书说起钱的事儿,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自己是村会计似的。
“嗯。那位针炙大夫,说是几点来着?”看来,张支书对那位女大夫好象是寄予了厚望。
“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吧?”吴老秃子想了想,“她说还是昨天那个时间。不会错的。要是错了,她上哪儿挣钱去?呵呵!”
下午四点钟,针炙大夫又来了。吴老秃子先夸奖了她一番“手到病除”“神医神针”的恭维话,接着就说:“病人觉得你这针炙十分的有效。可是,那条病腿,怎么就不像右腿那么有力量呢?”
“没事儿。一会儿,我在他左边的膝盖骨穴位多扎几针。”女大夫显得凶有成竹。
果然不出所料,一会儿女大夫下针,就在膝盖骨上扎了几根银针。刚刚扎下去,张支书做好了忍受剧烈疼痛的思想准备,没有想到,那儿根本没有疼痛的感觉。
“大夫,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呢?”张支书觉得很奇怪,开口问道。
“呵呵,如果你觉得疼了,那就是恢复了。现在你这儿的神经,正是麻木状态呢!”女大夫说话有理有据,听得张支书和吴老秃子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醒了一会儿针,女大夫去了一会儿卫生间,出来就给他们讲病理知识,讲病人的康复过程,讲成功的病例。
无非是要刻苦锻炼身体,不要怕苦,不要怕累。只要天天注意锻炼身体,再吃药控制好饮食,控制住处血压升高,就能慢慢地走向正常人的生活。
刚刚住院,那些医生也诽病理,讲刻苦锻炼身体的道理,但是,他们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扎点滴,却看不到什么效果,张支书就听不进去那些大道理了。
现在,针炙有了明显的效果,再听大夫讲这些道理,就觉得恰如其分,十分的中听。女大夫与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儿,就拜拜再见了。
吴老秃子正常付了钱,又跟着大夫追到了走廊里,张支书知道他又去塞红包了,就偷偷的笑了。不过,这红包,他觉得塞得很值。
第二天早晨,张支书觉得心情舒畅,身体格外的有力量。他不但自己穿上了衣服,而且还翻身下牀,试着站了半天。
接着,吴老秃子出去买饭了,他用右手扶了墙壁,自己慢慢地走到了窗户前,看了一会儿街景,觉得尿意来了,又扶了墙壁,来到了卫生间,自己扶了盥洗池,冲着便池撒了一泡尿。
他想,如果不出意外,照这样练习下去,自己解决大便也不是问题了。如果说自己可以吃饭、可以穿衣,可以上厕所了,就等于生活能够处理了。就从残废的阴影里彻底的解放出去了。
想到此,张支书禁不住惊喜交集,立刻拿起手机来,向老婆女儿报告了这一特大喜讯。
吴老秃子要为张支书买他爱吃的馄饨,排了半天队,等到他回到病房,医生已经来查房了。
“恢复得不错啊!”主治医师让张支书在病牀躺下,他用手拉了拉他的左腿,又试了试他左手的灵活度,竟然会自我陶醉的说:
“看来,咱们的保守治疗、用药物融拴的治疗方案好象是很奏效的。他这样子,慢慢地锻炼身体,恢复健康没有问题的。”
“主任,他那个颈椎彩超还用做么?”这时,旁边的护士长问。
“做呀!如果不是颈椎血管堵塞的问题,咱们继续用这个药物融拴,如果是颈椎问题,咱们还要考虑其它的因素呢!”主任医师指示说。
“可是,彩超室那么远。他不能走着去呀!”吴老秃子说出了病人的具体困难。
“护士站有轮椅啊!去推来就是了。”主任说到这里,狠狠地瞪了护士一眼。
“不着急,一会儿我把轮椅送来。”护士立刻会意,态度端正了许多。
查房结束了,吴老秃子伺候张支书进了早餐,就见护士把轮椅送到屋子里,还把医生开的彩超单子给了吴老秃子。
张支书上了轮椅,第一次出了房间,看到走廊一侧墙上焊了一条钢管。吴老秃子告诉他:“这是专门为你这病人练习走路用的扶手。”张支书就下定决心,光在屋子里练习不行,回来就在走廊里练习。
通过电梯下了楼,来到医院的院子里,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张支书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马上有了一种返回人间的感觉。
接着,通过院子,来到了彩超室,那个小伙子一边检查,一边说:“没事、没事。挺好的。”张支书就觉得自己的病像是痊愈了一般。心里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回到病房,护士告知:今天没有输液的安排,病人可以自主休息一下。但是,张支书看到走廊墙壁上的那根供病人练习走路的扶手,突然间心血来潮,下了轮椅就攀了扶手锻炼起走路来。
走了一阵子,满脸都是汗珠子,吴老秃子心疼的喊叫他休息一下,他也顾不上。吴老秃子只好把水端到走廊里喂他喝。
这一幕,恰好让前来探视的莲儿母女看到了。
“老张,你能站住了!?”老伴儿一看自己的老头儿下了病牀,能够站立行走了,觉得万分的惊喜。
“爸爸!”女儿看到父亲走路踉踉跄跄的样子,赶紧过去扶住。
“看,我能对付着慢慢地走路,就不担心瘫痪了!哈哈!”看到家里人,张支书表达了足够的乐观态度。
“老吴大哥,这一阵子,可把你累坏了!”老伴儿是个讲究礼貌的人,看到吴老秃子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的老头儿,心里十分的感动。
“是啊!老伴儿、莲儿,要说这吴老哥对我照顾可是没有说的。”张支书觉得做人不能忘恩,立刻告诉老伴儿和女儿:“要不是吴老哥请来针炙大夫,我现在还得在病牀上瘫着呢!”
“谢谢你,吴伯伯!”莲儿感激地说道。
“唉唉!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谢谢?你们娘儿俩风尘仆仆赶到这儿,也累了吧?快快,进屋子休息一下。”此时此刻,吴老秃子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了。
几个人进了屋子里,张支书老伴儿再次表示了感谢,又说,吴老哥家里那么多事儿,还在这替我们照顾病人,让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我们来了,请吴老哥回家休息一下,我们暂时替换你两天。
吴老秃子听了,就说自己的家里没有事,即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如护理张支书事大,张支书能够康复,继续执政,是自己最大的愿望,也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接着就质问:你们娘儿俩来了,家里有那些牲畜谁来饲养?莲儿上课耽误了怎么办?直到张莲说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学校没有课,吴老秃子这才答应回家看看。
还保证下周一准时来接班。接着,就把这几天发生的费用向张支书老伴儿报了帐:医药费、餐费的收据、送给医生的红包、针炙的现金白条,等等等等。张支书老伴儿就把这些费用一一还给了他。
吴老秃子走了,老伴儿就问张支书:“针炙这么管用么?那个针炙大夫为什么不是医院安排而是吴老秃子找来的呢?
张支书就把吴老秃子塞红包讨好主任医生,央求主任医生想办法治好自己的左腿不能走路的问题,主任医生这才找了针炙大夫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伴儿听了张支书的话,感慨万端,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想到,吴家人还真的仗义。可是,人家军老大爷儿三个要来照顾你,你怎么就拒绝了那?好像信不着人家似的。”
“哼,他们军家呀,多亏没让他们在这儿。”张支书一听老伴儿说起军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生气了,“你看军老大那牛哄哄的样子,我一看就气饱了。
“要是他们在这儿,能像吴老秃子这么尽心尽力么?不说别的,就是刚刚住院我大小便失禁,吴老秃子为我端屎擦尿的时候。
“他们爷儿三个看到,竟然会觉得恶心,躲闪到走廊里,装作没看见。你说,他们这作派,咱们敢用他们吗?”
“怎么?军伯伯他们躲避在走廊里,不会吧?”张莲虽然知道伺候瘫痪病人端屎擦尿是很难做的事,但是,军家父子既然来到医院里却又躲避这事儿,她觉得不可思议。
“莲儿,别把军家人想像的那么好。”父亲立刻提醒她:“不说别的,就冲我得病这事儿,我觉得,军家人,不像吴家对我这么忠诚。起码,没有吴家人实在。
“嗯,我听说,那个军威在部队不怎么老实。你最近和他通信没有?他和团长女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问他了吗?”父亲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将军家的劣迹全部联想了起来。
哦?!张莲这才想起,自己在网络上发给军威的那些质问,他还没有向自己坦白交待呢!也怪自己,前些日子迎接县督学室的人,这几天父亲又得病住院,还没顾得上去网上看看呢。
“呵呵,团长的女儿是个高中生,正备战高考,也许是压力大,想释放自己,就冲动的上台伴舞了吧!沟达军威,她现在哪儿有那精力?爸爸,你安心的养病,别管这些闲事了。”
张莲尽管对军威与团长女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面对重病的父亲,她还是掩饰过了,尽量装出轻松的样子来。她知道,得风瘫病的人最怕着急上火的。
如果不是吴老秃子请来针炙大夫让父亲站立起来,那么,自己今后就要拿出主要的精力来伺候他。那样的话,自己的代课老师,就别想干下去了,转正的事,更不敢想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张莲觉得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现在出现了很大的变数。军威入伍后,除了第一封信向她报平安,以后的信件就慢慢地减少了。
即使是自己有了电脑网络,他也很少与自己聊天儿。倒是吴三秃子,好像是对自己恋恋不舍,情深义重,每月都要寄一封信来。
尽管她开始觉得这样不好,有意的冷淡过他,但是依然不离不弃,每个月初,总有一封火蜡辣的求爱信寄来,大概是文化水平太低了,他表达爱意的词汇有限,只能用些爱情歌曲的歌词来充数。可是,慢慢地,信里出现了暴露军威劣迹的内容,这就让她有所期待了。
现在,自己的父亲突然间得了重病,守护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未来的公公或者是大哥二哥,而是吴三秃的父亲。而且,父亲对吴老秃子是如此的满意,对军家人则是那样的反感。
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将预示着什么呢?难道说,她与军威的感情之间,真要酝酿着一场风暴么?她有点儿害怕了。
“老张,你这内衣裤是不是脏了我给你换下来洗洗吧!”老伴儿看到张支书脏兮兮的衣领,说道。
张莲听母亲这么说,知道需要自己回避。她也正想出去找网吧和军威联系一下呢。就告诉爸爸妈妈,说要出去给教育局的同学打个电话,张支书和老伴儿巴不得女儿赶快回避,两个人说点儿体己的话,就答应了。
张莲离开病房,没有出医院,而是来到了护士站,她刚才来时,看到有护士在电脑上玩游戏,知道可以上网。
“对不起,我是病人的家属,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脑,留个言好么?”张莲走进护士站,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那小护士本来不愿意让别人打扰她的。但是看到张莲衣装时髦,气质不凡,看出来她并非农村的土气姑娘,况且自己是玩游戏,没干正事,只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谢谢你!”张莲感谢了一句话,随后熟练的打开网络QQ,果然不出所料,军威的留言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莲儿姐,你好,听说张叔得病了,现在好转了吗?我刚才去卫生队咨询了医生,他们说这病现在属于常见病了。年轻人也有得的。不管怎么样,要抓紧治疗。
“病情好转之后,要注意饮食,低脂低盐,按时吃药,控制好血压。防止复发,如果落下了后遗症,也不要着急,慢慢地康复锻炼身体,仍然可以长寿的。
“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我恨不得立刻回到家,去伺候张叔,我是女婿,伺候他是我义不容辞的义务。莲儿姐你千万别上火,有事我和你一起抗。
“无论张叔病情如何?我都是他的女婿,我会好好的伺候他,孝顺他的。再见!你的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