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地处魏国与南国交接之地,常年为两方必争之地,也常常是双方兵戎相见之地,他从不长时间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今日梁国兵强马壮,它便是梁国的,若是魏国有战神一样的将军,它便是魏国的。
这附近近来来好不容易重新长出的草木又因为前几次战火而变得焦黑,一片萧瑟之景。南郡之北的魏国军营中,即便梁国的军士就驻扎在不远处,魏国的士兵也只是做着寻常的守备,并未两军对峙而变得格外紧张。
魏国军营的主帅帐中,高欢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眼神一刻也不离开,怀中的人似乎也习惯了他这般深情款款,倒是也未觉得有异。
“嫣然。”他更是喜欢如此唤她,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身世,不变的是他对她的那份执着。
怀里的人抬起头望着他,眼神中不含有一丝丝的杂质。
高欢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嫣然,我还是派人送你回去罢。”看着怀中的人蹙眉,赶紧哄道:“你先回去邺城等我可好?”
果然,怀中人果断地摇头,皱着眉头,水盈盈的宝蓝色双眸似乎随时可以掉落泪珠,“你要赶我走?”不过是一句轻声询问,楚楚可怜地却是使人断肠。
高欢叹口气,“嫣然,虽是一切皆是按照计划进行,可是总还是担心会有变数,我当真是不放心你。”近来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这梁国终究是信不过。
怀中人蹙眉,摇头,“我不要走。”
“你现在身体可是要格外注意,此处终究是不比邺城。”高欢耐心地解释道:“你且先回去,我也会尽快回去。况且苏苏还有危月燕都在邺城,你若回去,还有她们二人相陪。还有……。”
高欢的话还没说完,便发觉怀中人的异样,心下一惊,赶忙低头查看。她将整个头埋在他的怀里,瘦削的肩微微抖动,时不时地哽咽更是让人心碎。
高欢顿时慌了神,小心翼翼地道:“嫣然……。嫣然,你别哭,我真的是放心不下你在此处……。嫣然。”
高欢抚着她的背,怕她哭得气息不稳,眉头皱得更深。“嫣然……。”奈若何?“别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受伤之后的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白玉,必须小心翼翼,生怕大声都会震出裂痕,无奈。
怀中人终是抬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盛世美颜就这般突然地撞击着某人的心,那些所谓的原则早就模糊不清,只剩下她那清晰的轮廓。
宝蓝色的双眸望向他,抽泣道:“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一生的耐心都付之于她,大手放在他的秀发后,“为何不想走?”明明知晓她对自己的依赖,还是要问出,只是希望从她口中说出那句,满足自己那卑微的虚荣心。
那美颜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哭泣,还是因为什么,竟是有些泛红。宝蓝色的双眸转了转,“我……。我也放心不下你啊!”
“哈哈哈哈……。”只有他自己知晓这笑声之中饱含了多少的坚决。就因为这句话,即便下一刻自己死在她的怀中,也不悔。
又一次,他还是输了,输给了她,也是输给了自己。
梁国的军帐中,箫俊翔与钟盛之看着双方的兵力布放图以及附近的地形,眉头深锁,一身戎装的两人与平日里倒是不同。
“六王爷,金陵城内情形如何?”关心着都城的形式,也关心着那人的安危。
箫俊翔拿出一份书信递给钟盛之,“这是蓁儿传来的书信,今早刚到。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看了眼钟盛之,“夫人也安好。”
一直提着的心终是放下些许,“如今他们二人争斗不休,彼此的势力都折损不少,对我们倒是有利。”
“是啊,没有料到蓁儿竟是说服了宣王,如此倒是更省了些力气。”
钟盛之收回书信,“如此一来我们便更加多了几分把握。”
箫俊翔挑眉,“多几分把握?”笑笑道:“我与蓁儿倒是从未想过会输。”只是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钟盛之一愣,倒是未料到箫俊翔竟是会这般说道,“以六王爷与公主的聪明才智定是不会输。”
箫俊翔摇摇头,“蓁儿确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只是我却是资质平平。”向帐外那南国的青山看来眼,“只是我与蓁儿从未忘却,这江山,姓箫!”
六郡的夜色深沉如水,月色也隐隐约约于黑色的云雾之中,似乎与之前的那一次次夜晚相似。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微亮的火苗却是在在夜色中慢慢扩大,直到,直到这那簇火苗沿着帐篷的毡布肆虐。
“来人!快来救火!”
“快救火,那是粮仓!”
高欢几乎是在听见响声的那一瞬间便睁开眼,看了眼怀中还在熟睡的人,小心翼翼地下床后,快速地拿起佩剑向外走去。
正好阿澈进入帐内。
“怎么回事?”幽深的双眸中又是泛着杀意。
阿澈提剑进来,“不知为何,粮仓突然起火,还好发现的及时,已是派人正在扑灭。”
高欢皱眉,“这粮仓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起火?”
兄弟二人互看一眼,“不好!”
“阿澈,你马上带人守住营区,切莫给对方可乘之机,我领兵去速袭梁军。”
“是,大哥小心。”
果然这梁国还是不可信,看了眼榻上竟还是在熟睡的人,心中又多了份牵挂与决心,这战火,决不可让这战火燃进来!
“角木蛟!”
下一刻角木蛟就不知从何处出现在高欢的眼前,“少主!”
“你带着几人保护好她!”
“是。”
高欢未走几步便看到朝他走来的尔朱云霓,“去保护她。”
尔朱云霓并未理会他,可是脚步却是朝着帐内走去,即便是外面打翻了天也与他无关,他要守护的只是那一人而已。
果不出高欢所料,梁军趁着魏国中的混乱,竟是派人从营区后偷袭魏军营帐,好在及时被阿澈发觉,正逐一击溃。
高欢带着大军直逼梁军的阵前,见一直未有人出来迎战,心下生疑,想着这其中是否有诈。高欢知晓梁军的士兵几乎都是临时招募,的战力极差,如此想来竟是也放心下来,便直接带着大军冲到梁军营帐中。
待高欢看到营帐中竟是空无一人时,冷汗直冒,“撤!快回营房!”
高欢一路疯也般的策马,这果然是计,这营中的人怕是已离开多时。他们费尽心思将大军引出营房中,无非是是想要从背后偷袭魏军大营,可是梁军那么多人根本就不可能在自己眼皮下偷袭,往最坏处想便是,还有一支军队会从别路袭击大营,她还在营中……。
就在阿澈快要将小股梁军击退时,竟是看到从西面直接杀出一只大军,远远便可望到,那身先士卒的将领却是许久不见的故人,即便阿澈不如高欢心思深沉,此刻也是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盼着高欢能快速赶回。
待高欢赶回营内,已是一片混乱,刀剑之声,厮杀之声不绝于耳。阿澈在血中奋战,身上已是多处刀伤。
“阿澈!”
听到这声呼唤,阿澈虽是依旧奋力厮杀,可心中却是稍稍安稳。
看到高欢前来,对方也没有丝毫的惧意。
待高欢看清那人后竟是一笑:“竟然是你?侯将军,许久未见。宇文泰呢?他为何不亲自来?”
侯景看着高欢,没有说话,而是策马拔剑向高欢刺去。只是高欢怎可能让他轻易得手,两人便这般刀剑相向,两方士兵也继续厮杀,只是这一次侯景一方却是显得吃力。
侯景的一招一式虽是狠厉,但是却是心不在焉,高欢看在眼里,心下又是起疑,隐隐的不安占据着他的心。为何此刻不见宇文泰身影?莫非……。
看见高欢的反应,侯景知晓高欢已是猜测到自己是在拖延时间,只盼望这宇文泰能快一些救出丫头。高欢不再恋战,转身向那处看似平静的营帐奔去,她绝不能出事,她也不能离开。
侯景看着高欢要走,在高欢转身那一刻挥剑而向,只是却未能阻止他的脚步。侯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那剑尖之处的血一滴滴地落在这片已是被血浸染的土地上。
宇文泰以及几名死士还未进到帐内,便遇到了角木蛟与尔朱云霓的阻拦。
宇文泰看着尔朱云霓,道:“我是带她离开的。”
未料,尔朱云霓却是摇头,她如今怕是不能随着他离开。
宇文泰皱眉,刚想要询问,角木蛟一剑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宇文泰及时躲避,如此一来,在这帐中的厮打也是不可避免。
尔朱云霓并未动手,而是向里走去,走到屏风后的床榻前,只是顾着某人的周全。锦绣不知何时坐在榻前,搂着那面色略微苍白的瓷娃娃,一言不发。
宇文泰以及他带来的死士武功极高,角木蛟竟是有些招架不住,眼看着宇文泰已是要到屏风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又是一剑将宇文泰逼退。
宇文泰心下懊恼,看来侯景还是未拖住他。
“高欢,放了她,我即刻便退兵。”虽是知晓可能性不大,但是宇文泰还是决定与高欢做个谈判。
高欢冷笑一声,“这宇文世子在长安太过养尊处优了罢,竟是认为今日你能胜了我!”
宇文泰提起剑,以闪电般速度向高欢刺去,两人在这帐内又是打了起来,上好的兵器相接之声,即是悦耳,也是萧瑟。只是两人皆不敢向某个方向前进一步,生怕误伤了她。
宇文泰自是不会想要伤及她,但是他身旁的死士却是一心想要完成任务,带走那人,竟是杀红了眼,一个死士竟是提剑躲过进攻向那屏风挥剑砍去,强大的剑气竟是将那屏风劈成两半,就连尔朱云霓都被那强大的剑气震得一个趔趄。
只是这却只是第一步,那慑人的剑气还未消散,竟是又一剑直直地刺向床榻之上人。
宇文泰看到这一幕瞪大双眼,眼中已是腥红,咆哮:“住手!”只是已是晚了,那人早是杀红了眼,剑已出鞘,收不回来。“该死!住手!住手!”
宇文泰隔着那剑看到了那张小脸,苍白异常,眼神竟是如初见般纯澈,带着灵动与倔强,看着他,唇角似乎还微微勾起,即便是那剑已是马上要到她的面前。
“夭夭!”宇文泰已是咆哮。
“噗!”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那剑竟是刺穿了铠甲!
尔朱云霓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剑便将那死士的头砍下。
那一剑刺入某人的胸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想要挤出一抹笑容,结果却是被口中的血呛到,“咳咳……。咳,别怕,我在这!”
那双宝蓝色的双眸就盯着这近在咫尺的面孔,有多久,有多久自己未曾好好这般看过他了?那曾经帅气的俊颜已是有了几分沧桑,那幽深深邃的眼中竟是有了疲惫。那苍白的脸上已是染满的鲜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泪水又是毫无征兆地掉落,划过那精致的面孔,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默默地掉泪,不喊也不闹。
宇文泰未想到高欢竟是会在最后那一刻挡在她身前,为她裆下那一剑,好在她还没事,想起刚刚心中一阵后怕。此刻倒是个好几乎带走她。
宇文泰刚要上前带人走,阿澈却带人冲了进来。“大哥!”
“世子,他们人太多,实在是对我们不利,今日恐怕是无法救人了。”宇文泰身边的死士看着阿澈进来,便对宇文泰说道。
宇文泰哪里肯走,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见到人,若是无法带她回长安,怕是日后更是没有了时候。“今日必须要将她带走!”
宇文泰把剑向阿澈砍去,若是再不能将她救出,他宁愿死在此处!
“世子,临行前老爷吩咐,定是要保护您的安危!”几个死士知晓他们寡不敌众,若是再这般下去,几人倒是真的会死在此处。
“世子,待大军来此我们再救人也不迟!”
“滚!”宇文泰后悔怎么带了这么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士。
那几人看宇文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竟是朝着宇文泰的后脖颈一击,直接将他打晕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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