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内,齐王不满地瞪着从穆府回来的人。“怎么?他不肯来吗?”
回来之人小心翼翼地看着齐王与屋内的另一位得罪不起的人,“回王爷,穆大人说今日林大人邀他以及几位大人一同踏青同游,即是已经承诺,便不好爽约。”
“哼!不过是堆老头子,在此刻凑何热闹!”
“王爷,不如您今日也一起前去。正巧也试着拉拢那几位老臣,他们毕竟德高为重,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定是对王爷有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家的现任家主的嫡长子,袼其公主的亲舅舅,王珪。
齐王叹口气,“王大人又不是不知晓那几个老头子的脾气,着实是倔强得很。”他倒不是没有试着拉拢过那几人,只是他们根本就懒得搭理他,无奈于他们的资历,无可奈何。
“如今情形有变,王爷何不再去争取一番,即是入朝为官,从身仕途,想必定是有所求。”
“王大人说的有理。”齐王倒是有些心动,看向那报信之人,“今日前去都有何人?”
怯怯地看了两人一眼,有些为难地道:“回王爷,基本上都是与林大人私下交好的那几位老臣,还有就是……,还有……。”
齐王不耐烦地道:“还有谁?难不成是秦王?”
“这倒不是,而是,是……宣王。”
“宣王?”齐王与王珪面面相觑。
“王叔回来了?何时回来的?他回来要作何?”
王珪皱着眉头,“这宣王殿下极少待在金陵,不问政事,常年四处云游,此次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回来?”
想到那人,齐王也不免一阵头疼。“王叔随意惯了,可能是巧合罢,只是,若是他想要掺和一脚,那可就麻烦了。”
宣王是他们几人的叔叔,常年行踪不明,几乎不问政事,看起来也似乎对权势不感兴趣。本来这么个闲散王爷倒是也无碍,只是宣王为人十分地豪气,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江湖之中,都结交了不少人,十分有号召力,即便是当初的谢氏也不得不忌惮着他。
今日若是宣王在此,借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前去叨扰。
这宣王在这多事之秋回来,究竟意欲何为?
整治春暖花开之季,金陵城外步步为景,绿草茵茵,野花遍地,和煦的阳光再伴着清风,倒是个踏春的好日子。一席草席,一座凉亭,数杯清茶,三五知己,便可尽享这春日美景。
穆云等人此刻正坐在溪水边的凉亭中,这亭子倒是不小,即便他们将近有十余人倒是也不显得拥挤,亭子内石桌上摆放着上好的茶具,茶烟袅袅。
今日所来之人除了朝堂之上的几位老臣,还有几位鸿儒学者,平日里皆是不出世的隐士,今日难得一见,穆云十分地激动。
穆云看着亭子之中上座之人,那人看似已是知天命之年,即便是一身随意衣着也掩盖不住周身散发的威慑的气势,眼中尽是睿智。前来之人对此人皆是毕恭毕敬,不敢怠慢分毫,只是他倒是随意。
“穆大人,这位是……。”林大人看着穆云身旁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有些疑惑,他们的小厮皆在远处候着,都未靠近,这小厮可是有何不同。
穆云看了眼那面容清秀的小厮,有丝紧张。“林大人,这位是我府上的小厮,此人及其会煎茶,故而今日带她来此,给各位大人先生煎茶。”
“哦?”林大人笑道:“即是如此,便留下罢,倒是看看这手艺如何?”
“手艺粗鄙,还望见谅。”那小厮终是开口,一直低着头,难以看清面容。
“无妨无妨。”
今日前来的皆是学识渊博的鸿儒巨擘,几场谈天下来,即便是寒窗苦读数年圣贤书穆云也不禁感慨自己的学识浅薄,后来更是不敢轻易开口,只是感慨,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
“老夫近来云游时,听闻在南郡出土一数百年前的浮雕,那浮雕约有数百丈。浮雕之上雕刻之物及其精美,栩栩如生。”那上座之人一边抚着胡须,一边回忆道,“只是,唉!”叹口气后慢慢道:“只是那雕刻之物却是不详啊!”说罢竟是看了眼那一直默默煎茶的小厮。
“哦?那上面究竟是何物?何来不详之说?”
那人又是一叹,“是凫徯啊!”端起茶杯,品一口香茗。而在茶入口的那一瞬,他周身一震,眼瞳微张,再看眼煎茶的小厮,眼中有了悟。
众人皆在讨论这凫徯为何物,却突然听到那上座之人笑着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可是知晓这凫徯为何物?”
众人皆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向那不起眼的小厮,穆云更是一愣,手心竟是已出汗,望了眼四周,虽是看起来无异样,可是他却是知晓这周围有多少身手绝佳的侍卫,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煎茶的小厮愣,也极快地恢复了神色,缓缓地道:“凫徯,《山海经》记载,其状如雄鸡而人面,现,则有兵。”
那人点头,眼中含着几分赞许,感慨万千,“好,好啊!倒也不愧是在宇文家长大,倒是有学识。”看着那依旧不起波澜的秀气面孔,又道:“不错,还有胆识。”
除了穆云,众人皆是不解地看着那人与那小厮。
只见那小厮微微一笑,竟是跪向那人,“袼其自己知晓瞒不住皇叔,皇叔可是安好?”
宣王闭上双目,即便心中已是有了认定,但是亲口听到袼其的承认,还是抑制不住心下的激动情绪。将袼其慢慢扶起,“快快起来,你是这梁国的公主,此生只能拜自己的父母。”
袼其却是不起身,“袼其这一跪谢皇叔当年的救命之恩。”当年本是要被送去和亲的她被宣王派出的人救下,还将她与柔娘护送到魏国,如此她才能躲过一死,如今还能站在此处。
众人看着袼其,半晌也知晓了袼其的身份,有人叹息,有人背过身,看着这远处的城池与重重叠叠的万山。
宣王眼眶微红,扶起袼其,“孩子,你不该回来的,这梁国如今便是一池泥泞,你何苦回来趟这趟浑水啊!”
袼其眼眶也是红润,泫然欲涕,“皇叔,袼其是箫家人,是梁国人。如今梁国已快是国不成国了,袼其想着回来复我大梁。”
宣王叹气摇头,“孩子,这梁国如今已是这般,世家大族横行,帝星衰微,你一女子如何能凭借一己之力转换这乱局。”
“所以袼其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拜谢皇叔当年的救命之恩。二来则是希望皇叔与各位大人能助袼其一臂之力,重振国纲。”
宣王还未开口,那林大人便开口道:“公主殿下,您有这份心,老臣们自愧不如。只是如今我们年事已高,且真的再也无心政事,心思也不在这国事上了。即便是在朝为官,也着实是迫不得已,只是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
穆云站出来,“林大人,若您真的无心政事,那为何还要举荐下官为这军器所掌思?为何就不由齐王与秦王就这般争斗下去?”
“我……。我那是……。,”林大人也不禁语塞,是啊,若是当真不在乎了,为何还要多那么句嘴。一甩袖子,“唉!”
“皇叔,”袼其又是一跪,“今日皇叔在此与各位大人效仿竹林七贤在此清谈,敢问各位大人谁能真心说自己心中再无这梁国,再无这箫氏!”
几位老臣看着袼其跪下,急忙想要拉她起来,可是袼其却是执意跪着。
“你……。”宣王皱眉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孩子,你若是愿安安稳稳地做这个公主,皇叔定能保你一世周全。”
“皇叔,各位大人、先生,若是袼其真的想要安稳一生,大可不必回这梁国。即便当年袼其无奈远走他乡,却也是一心记挂着梁国,如今梁国内忧外患,若是各位真的能够看着这梁国灭国,袼其绝不在此苦苦相逼。”袼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皇叔,我自魏国来,已是知晓此刻的魏国已不再是元姓了,而是改姓高和宇文了。曾经那些忠臣明将竟是皆被诬陷而亡,国若是不成国,那这公主或者是王爷可是还有意义?史书页上,谁又真能一世清风,两袖无常?”
几位老臣转过身来,却不忍看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她不知吃了多少苦,竟是还未忘记她是梁国人,是这梁国的公主,还未忘记,自己姓箫!
虽是已是春天,但是地上却依旧是寒凉,那瘦弱的身影却是依旧倔强地跪着,挺直身体,即便是眼中含着泪,但依旧是睥睨这江山。
宣王一叹,终是开口,“蓁儿,你可知我刚刚是如何认出你的?”
袼其看了眼茶盏,“回叔父,蓁儿刚刚使用煎茶的手法来自北方,与我国不同。”袼其也适当的改口,此刻她不仅是梁国公主也是宣王的侄女。
宣王笑着道:“这自然是使我生疑,更让我确定的是你的眼睛,眼中的坚定与冷静,像极了皇兄,你的父皇。”
宣王慢慢地拉起袼其,“好,叔父愿意和你一起匡复这箫梁江山!”
那些老臣齐齐跪下,“我等愿追随宣王与公主。”
在一旁的鸿儒虽是未出言,但是眼中皆是赞许之色,看来今日这踏春真是没有白来啊!看来这箫氏还真是后继有人。
“宣王殿下,这袼其公主虽是有胆有识,可毕竟是一女子,若是继承大统,定是难以掩住幽幽众人之口。”
“女子又是何妨,魏国十几年前不也曾有过女帝吗?”
“那是胡闹!那女帝还是在襁褓中的小娃娃!”
“各位大人,”袼其及时制止,“袼其自是不敢违背这礼制,从未想过自己与那皇位有关联,各位大人还望莫要对此费心。”
宣王看着袼其问道:“那蓁儿心里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你那二哥与三哥……。”宣王都不愿提及那两人。
袼其似是开玩笑,又似认真地道:“皇叔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胡闹,我绝不沾染那皇位。”宣王严肃地道,那皇位他着实不愿要,也着实不能要。
袼其笑笑,她知晓宣王当真是对皇位不敢兴趣。只是有些话,不能由她口中说出。“那皇叔可是有何中意人选?”
宣王摇头叹气,若是当真有皇储人选,他也不会对箫氏皇室这般失望。“你那两个哥哥,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叔,您难道忘记了吗?我可是还有哥哥的啊!”袼其笑着道,提醒着宣王以及老臣们。
宣王皱眉,“你是说箫俊翔?可是外界都传闻他胸无大志,整日也是散漫,那皇位……。,莫非是他是有意为之。”
“那不然皇叔认为以我六哥的处境,是如何在谢太后与那两位哥哥眼前或下来的?”
“可是就这般贸然有他继承皇位,怕是难以服众罢?”
袼其微微一笑,向北望去,“相信很快整个梁国都会知晓,谁才是守得住这箫梁江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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