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袼其所料,谢家并未回到陈郡或是去百越,反而是调集陈家各地的兵马向金陵进发,意图十分明显,他们谢家也不傻,知晓自己若是不反抗,定然只能是任人宰割。只是多年前便已是决定了谢家的败局,如今的挣扎,也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谢滉那个老贼,不但不出兵百越,竟是调集兵马朝着金陵进发,意欲何为?莫不是要反了!”
“二哥说的是,谢家这次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此次竟是要陈兵金陵,难不成是要把这江山改姓谢了!”
群臣们一一附和,陪着这兄弟二人演完这出戏。如此一来,无论谢家是处于何种目的出兵,现今已是谋反无疑!
如今几乎是倾举国之力去对付谢家,说来也是讽刺,就连前些时日出兵六郡时也未这般齐心。
箫俊翔自皇宫出来并未回到自己府上,而是匆忙地赶到钟府,正巧在钟府门前看到了也是刚刚赶来的钟盛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钟盛之走下马车,“六王爷。”
“安定侯。”箫俊翔看了眼钟盛之身后的马车。
来不及寒暄,两人匆匆赶往府内。
“蓁儿,蓁儿。”箫俊翔显得有些着急,一进到府中就开始喊着袼其。
“六哥,安定侯。”袼其从房中走出,终是退下一身的素衣,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衣服,尽显朴素。一旁的侍女身上背了个布褡。两人做好准备,似乎知晓他们的到来。
箫俊翔拉着袼其就往府外走,“蓁儿,这金陵城内马上就要兵戎相见了,你马上随我离开此处。”
“六王爷!”钟盛之一步向前,将两人拦下。
看见钟盛之将他们拦下,箫俊翔的脸色又几分阴沉,“安定侯,这金陵城内时局不稳,她决不可在待在此处。”说话间竟是慢慢地拔出腰间的剑。
箫俊翔已是下定决心,今日无论是谁拦下他们,他也定是会将袼其送出安全之地。
钟盛之看着箫俊翔的剑已是要出鞘,连忙道:“六王爷稍安勿躁,六王爷所想与臣所想一同,臣也是想要将琦小姐送去安全之地。”
“即是如此,那便不劳烦安定侯费心了,蓁儿是我的妹妹,我定是会安排。”箫俊翔眼中还有着警惕,钟盛之此人心思过深,他着实是放心不下将袼其交由他安置。
“这……。,六王爷,现今琦小姐已是嫁到钟家……。”若是被家中人知晓袼其就箫俊翔带走,定是会惹出不少麻烦。
“你们二人都先静静,”袼其终是开口,“我在紫金山中有故友,去到那里定是绝对的安全。放心,金陵城内一稳定,我便立即回来。”最后一句话说给钟盛之听。
“可是,琦小姐……。”钟盛之还有丝犹豫,那个地方是否真的如袼其说的那般安全。
“就这么定下来了,你们二人不必为我担忧。”
箫俊翔想了想,知晓袼其性情沉稳,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即是如此,那我便护送你去到那里。”
袼其点头,“安定侯放心,事后我定是会回此地。”
钟盛之思前想后,终是下定决心,“即是如此,那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袼其与箫俊翔面面相觑。
“可否请琦小姐再带上一人前往紫金山?”
“哦?何人?”莫不是派来监视自己?
钟盛之皱眉,看了眼门外,很是为难,“是…。是拙荆。”
一阵沉默,钟盛之知晓自己的请求着实是令袼其为难,先不说她是去避难,带着一个外人,容易暴露行踪,更何况,那人还是谢家人,也是她恨之入骨之人。可是钟盛之确实也是别无他法,如今谢家已是被认为谋反,那可是斩杀九族的大罪,那人身为谢家的嫡孙女,自然也是难逃一死,即便他是侯爷,也无法保住她。
本是想将她藏于一安全之地,可是却不放心她一人,若是托付袼其,倒是会令他放心几分,只是,不知袼其……
钟盛之急着解释,竟是跪下,解释那人的无辜,谢家的事均与她无关。“琦小姐,拙荆她一向待在深闺之中,谢家的事她一概不知晓,她身体弱,若是独自一人在颠沛流离,怕是……。”
袼其冷眼看着钟盛之着急,转身向门外走去,“记得,叫她不要多嘴!否则……。”
“是,多谢公……。琦小姐。”钟盛之终是松了一口气,他知晓袼其的脾气,即使她答应下来允许随行,定是不会对她不利。“琦小姐放心,我定是会嘱咐。”
最后袼其等人乘上钟府的马车,由箫俊翔与钟盛之护送两人前往紫金山。
钟家的马车宽阔,即便是多人在马车内倒是也显得不拥挤。
两个女子相见,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打量着对方。袼其冷眼看着那女子,眼前人可是那谢太后的亲侄女,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狠毒与戾气,多了几分柔美。虽是一直垂着头,但是仍是时不时地偷偷抬眼打量着袼其,眼中有着几分忧伤。
率先打破这尴尬的还是箫俊翔,“早前便听闻安定侯夫人是这金陵城内出了名的美人,今日一见,还果真是如此。”
谢氏一惊,猛地抬起头,看了眼身侧的钟盛之,又将头垂下,“公子说笑了。”她常年处于深闺,并未见过箫俊翔。
钟盛之皱眉,对着谢氏道:“这位是我的友人,旁边这位姑娘是他的妹妹,琦小姐。”
“琦小姐。”谢氏终是抬起头,看着袼其,眼神有些怪异。
“安定侯夫人可是有事?”察觉了谢绾的怪异,袼其问道。
钟盛之自然也是察觉了谢绾的不对劲,“怎么了?”
谢绾皱眉,“尊儿他……。”
钟盛之猜到她担心孩子,连忙安抚:“放心,爹娘会照顾好他的。”自退堂后,钟翊便派人去安定侯府将孩子接回钟家家父身旁,全力保他们钟家的血脉,即便是这孩子也有着谢家的血统。只是对于那个外姓的儿媳,他们却是并不想理会。
听到钟盛之的话谢绾稍稍稳了稳情绪,轻轻一笑,“着实抱歉,让各位看笑话了。”
“夫人哪里的话,思子心切,人之常情。”箫俊翔笑着道。
钟盛之一直没有告诉谢绾谢家的事,只是说有两位王爷争权,怕是金陵城不安全,便先让她去外躲躲。只是不知为何,谢绾的眼中还是有着挥不去的忧伤。
一个半时辰后,一行人终是到达紫金山山脚下。
“现在这歇息一下罢,晚些我与谢夫人上山,六哥与安定侯就先回去罢。”
箫俊翔一听,不禁皱眉,“就你们二人上山?”
“不是还有侍女吗?六哥不必担忧,我那故人着实是不喜太多人前去打扰。”
袼其说罢拉着箫俊翔坐到另外一边,好让那夫妇二人告个别。他们间这一别,再见面时,怕是也难以再像此刻这般了……。
看着眼前人,钟盛之忽然感到有着无数的叮嘱,总是放心不下。“这段时日你便在山上好好待着,缺什么,差人送信给我便可,千万不可自己独自下山,跟着琦小姐,按照她说的做。”
谢绾只是点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声地道:“她……。就是王家小姐吗?”
钟盛之一愣,怕是府上的下人告诉她的吧,并未多想,“是,她就是那王家小姐,是…。”
谢绾抬起头,打断钟盛之的话,眼中却是含着泪水。“她们长得很像。琦小姐与你心里那人长得很像。”
钟盛之定定地看着谢绾,眼中阴晴不定,也没有料到她会这般说。
他们之间的婚约源于一场权势阴谋的算计,谢家为了监视、制约钟家,让自家的女儿嫁入钟家。而当时钟家大少爷却是倾心青梅竹马的王家小姐,一直抗拒这场联姻,直到那一赐婚圣旨,他才不得不娶了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心下有一万个不愿意。
谢绾看着他这段时日时常外出,今日回府接自己后又是匆匆赶去接那女子,且她又住在钟府别院中,谢绾难免如此怀疑。
只是谢绾不知晓的是,五年前,在他们大婚前几日,那女子便香消玉殒了,被毒死,至于下毒之人,所有人皆是心知肚明。谢绾不知晓的是,他这几年想的都是灭了谢家,为了那枉死的倾心佳人报仇。
只是现在,想到谢绾即将与他分离,不知何时可再见,不知何时会风平浪静,不知她若是知晓谢家已不复存在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她?想到此处,钟盛之竟是感到有丝后悔,他是钟家人,早晚会有这么一日,他能做的只是尽力保她一命。
钟盛之的沉默,在谢绾的眼中却是默认。那一刻,眼中竟也是没了泪水。“你休了我罢。”
这一句钟盛之倒是听得清楚,谢绾深吸一口气,出奇地冷静。“如今谢家已倒,你已是没有必要再守着当初那道皇命。更何况,钟家我已是回不去了。”
钟盛之被震惊地反应不过来,“你是怎么……怎么知晓的?”明明他已是下令下人们不许提及此事。
眼中又蓄满了盈盈泪水,“先帝一死,姑母便没有了依靠,而以爹的脾气,自是不会这般撤出金陵,定是会采取措施,而谢家做了太多的错事,败局已定,说不定,此次金陵城乱,就是与谢家有关。”
“绾绾,我……。”他要怎么解释,事实就是如此,竟是已无法为自己辩解。
谢绾抬头看着雾气缭绕的紫金山,“谢谢你还念及这五年的夫妻情分,还愿保我一命。好好照顾尊儿。”
不理会钟盛之的震惊,转身向山上走去。而那个柔弱的背影对着他后,泪水便簌簌而下。够了,他对她已是够仁至义尽了,相濡以沫,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钟盛之看着那淡薄的背影,原来一向是温和单纯她什么都知晓,原来她一直在陪着他演戏,即使如此,究竟是什么让她决定不再修饰着他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假象?
是谢家?还是那个不知是否要解释的误会?
袼其发现这边的异样,走过来,“怎么了?”
“照顾好她!”对着袼其说着,目光却是一直追随着那淡薄瘦弱的背影。
所有事情都如预料的那般,谢家兵临金陵,被四处赶来的世家兵力歼灭,凡是谢家一党,皆被收押大牢,或是斩杀,或是流放,谢滉死于乱军之中。
身在紫金山的袼其却是不着急回金陵,这金陵乱局,随着谢家的覆灭,竟然还只是一个开始,百越的问题还并没有解决,而那虎视眈眈的北国,还未开始插手……。
邺城城楼之上,一个黑衣男子搂着一戴着面纱的女子,远远望去,即便是看不清面容,看着两人的身姿,倒也是绝美。
“少主,谢家已是被尽数剿灭。”角木蛟硬着头皮去汇报。
不出所料,高欢的目光中有着几分怒气,“知晓了,下去罢。”
怀中的人突然扯了下自己的衣角,高欢低头笑看了眼怀里的人,即使未言语,但也知晓了她所想。
“回来!”
“少主可是还有何吩咐?”
“那袼其公主可是安好?”
“回少主,一切安好。”
“下去吧。”
“是。”
怀中人松开了他的衣角。高欢赶快将她搂得更紧,“放心,我当初即使放她回梁国,便会护她安全。”
长安又是一年春,只是有人却是无心看着这满园的春色。
“宇文世子,我家家主送来的信。”一个暗卫模样的人站在宇文府的琪院内,看着潭水旁站定的男子,只是一个背影,便有着一方霸主的气势。
宇文泰并未说话,只是伸手将信接过去,随意地看了眼,“告诉你家家主,我知晓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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