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欢迁都邺城,宇文家回到长安,这北国的局势便慢慢变得明朗起来。
长安自古便是繁华,多个朝代的都城,虽是时常经历战火,但是依旧是中原人眼中的秦皇玉玺之地,随着宇文家的回归,此处便也几分帝都的繁盛、乐业之景。
长安城内,宇文家的府邸,便是这皇城一般的存在,一处一景,秀美精致;亭台楼阁,恢弘壮阔。虽是宇文桧等人将近十年未回这长安,但是无论是府上的搭理,还是产业的扩张,依旧是那般。
只是,宇文泰回来后,便吩咐下人准备两处女子的闺阁,并配备齐全服侍的丫鬟,每日打扫。只是,这两处闺阁,皆是未有人居住。
宇文夫人来到宇文泰的院中,下人告知宇文泰并未在院中,也并未出府。
“那世子可是在何处?”其实不必问,宇文夫人也大概知晓了答案。
“回夫人,世子在‘琪院’。”
宇文府内新添置的两处院落,紧密相连,内里的布局十分地用心,很明显是女子的闺房,只是他们的少爷在闲暇时却是流连在此,府内下人曾私下议论,后来也便见怪不怪了。
两处院落,一名为‘琪院’,院内之景仿照南国的活泉与假山,屋内的装饰更是细腻奢华,竟是还有着几分皇家风格,一把名琴,却还未被主人拨弄,书架的书籍大多为《诗经》、《楚辞》之类,书案上的文房四宝也是来自南国。
另一处院落,名为“桃夭”,顾名思义,院内种满桃花,若是不经意,还无法发现桃树之间还隐藏这箭靶。屋内的风格却是无那么繁琐,虽是精致,但是却是不显得冗杂,墙上的一把名剑精巧却又是锋利无比,从未出鞘。书架上摆放的却是史书或是兵书,看来这闺房的主人倒是有颗雄心壮志。
‘琪院’之内的水潭在这北国的冬季里依旧是暗流涌动,实属难得,只因这是宇文泰特意命人修筑的活水潭,水潭内的水引自长安城外的一处温泉,故而此水才可保一年四季皆是不结冰。
一片白雪茫茫之上,一身着蓝衣的高大背影尤为突出。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竟是快要与周围景物融为一体。
宇文夫人叹口气,对着那背影轻唤道:“泰儿。”
本是阴鸷的面孔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娘。”
宇文夫人看着宇文泰单薄的衣衫,忍不住皱着眉道:“这长安也是不暖和,可别冻着了。”
宇文泰笑笑,“娘来找我所谓何事?”
宇文夫人思量再三,决定还是未那几人求求情。“泰儿,自从回到长安后,你便下令让你的那几个妹妹住在府外,如今已是过了一月,你看……。”明明都是宇文家的小姐,一直住在府外,也是不合适。
宇文泰冷哼一声,“妹妹,就凭她们,还不配!”
宇文夫人叹口气,知晓自己儿子的性情,若是他的决定,旁人也别想着改了。虽是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宇文泰这般做的原因,但是宇文夫人还是感到有丝不对劲。之前那几个丫头曾与宇文小柒与那尔朱家的丫头不和,宇文泰与她们走得近些,想要为她们出气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宇文泰对于那两个丫头究竟是……。?
‘琪院’,琪,柒……;桃夭,桃之夭夭……。
皆是绝色美人,皆是玲珑心思,可是如今,一个被困在邺城,另一个怕也是香消玉殒,美人何处?
“娘,您身体不好,切莫为了这些小事劳神。这寒气太盛,您还是先回去歇着罢。”
宇文夫人也是知晓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下了逐客令,点点头,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又是只剩下宇文泰一人,还有那怎么也抹不去的心魔。
“世子若要定亲?这自然是件好事,咱们府中便可更热闹些。”
“怎么?我的事现在连你这外人都可管了。看来我这世子在宇文可是名存实亡了。”
“是我唐突了。还望世子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
“刚刚那女孩莫不就是哥哥心仪的女子?长得倒真的是美,只是年纪似乎太小了些。”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的事竟是轮到你来管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有,谁准你叫我哥哥的,我哪有那么大的福气有你这个妹妹。”
“是我唐突了,还望世子恕罪。”
……
“你怎么不问问我还有什么需要的?”
“啊?哦!我还未来得及问。那世子您还需要什么吗?我明日便去准备。”
“那你挺好了,我需要些宣州的宣纸,黄州的砚台与墨汁,还有这衣服,必须是城中霓裳坊的,最好不要花边。若是有花边,只能是蓝色的……,唉?你怎么不记下?”
“世子,若是您在边疆,不是整日里都要穿戎装的吗?这么多的便服,你……?”
“要你管这么多,我就愿意,你去准备便好,这么多话做什么!”
……
“世子,你看这支玉簪。”
“这簪子确实好看,你留着罢。”
……
“她现在在丞相府上,你好好把握吧。”
“怎么样?我这样子还看得过去吗?”
“世子的风采迷倒了多少洛阳的少女啊,自是俊逸非凡。”
……
“昨夜我来告诉你她在府上,就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保护她。我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
……
“进去吧,见见她也好。说不定她也正好想要见你。”
……
“也许是早就死了吧,一个孤女,活在这世上,若是没有庇护之人,怎能活下来?”
……
“我本就不是这宇文家的人,实在是不愿……。救命之恩再加上六年的养育之恩,小柒无以为报不说,岂能再为丞相府带来祸端!”
……。
“世子可是要多多为整个宇文家考虑,甚至是为整个魏国考虑。”
你为着所有人考虑,却何时为自己做过打算?又何时为……
自从回到长安后,宇文泰便常常待在这‘琪院’,不自觉地便想起与宇文小柒之间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心痛的不能自已。
其实,宇文泰与宇文小柒相识的时间竟是比与尔朱夭夭相处的时间还要晚,还记得那一年,宇文桧带回一对母女,对着全家宣布,那个秀气的女孩是宇文府的小姐。
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一双大眼中有着恐惧,但是却又无比地坚毅。自那以后,他便时时看他不顺眼,因为她是庶出,因为她的母亲占有了宇文桧所有的喜爱,因为她的小心翼翼地隐忍,因为喜怒不形于色隐藏的委屈……
后来才知晓,原来她的性子竟是那般刚烈,之前因是寄人篱下,才会百般隐忍,是了,是在隐忍,要不后来为何会走得那般决绝!
不知是何时,也许是那夜在‘望玲阁’时知晓了她的身世罢,他对她便是有了改变,她也变了,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依旧未改变,依旧是那般淡漠,至此,他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疏远着他,从未将自己的心事告知于自己。
那日梁军被剿灭的消息传来,他才知晓什么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会让她离开,后悔自己为何不早点对她好些,那日之后,心竟是空了。
“世子。”
一声柔声轻唤,宇文泰转过头。自从这‘琪院’修葺完毕后,柔娘便会时常来此做些整理,宇文泰也并未出言反对。
“柔夫人。”寒暄过后,宇文泰便要转身离开,他不愿见到柔夫人,一见到她,宇文小柒的身影便会更加清晰。
“这不快是除夕了,我给她准备些新的衣物。”柔娘确实是手捧着些新作的衣裳。
“人都不在了,还要何衣物?”似是说给柔娘听,又似是说给自己。
“是啊,人都不在了,还要何院落?”
宇文泰瞪了眼柔娘,转身离去。
“世子!”唤住宇文泰。
“梁国的王家今日传信,南国皇帝近日病重,太医们皆是束手无策,皇帝无子,现欲传位于六王爷。”
宇文泰不知柔娘到底是何意思,柔夫人接着说道:“六王爷一向是个闲散王爷,手上并无任何实权,朝中如今二王爷、三王爷羽翼已是丰满,随时可取而代之。如今各个世家大族皆是站在二皇子或是三皇子一边。”
宇文泰隐隐约约地听出些苗头,转身道:“那么王家,支持的是何人?”
“三王爷,越王!”
宇文泰点点头,“我知晓了。”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柔娘,“柔夫人即是身为的爹的夫人,还是不要过于抛头露面的好,好好地做着这丞相府的如夫人。至于王家,再派他人与我联系。”
柔娘看着宇文泰的背影,心下暗暗心惊,她还未转达王家的承诺,宇文泰便这般快地答应了?南国的事早便与她无关,皇位之争她更是不上心,只是此次,却是关系到那毒妇的生死,她便不能不理,若是南国那边顺利,蕾夫人的大仇便得报。
东海的王家竟是想要联合宇文泰,以宇文泰的脾气,定是会置之不理,南国的皇位之争与自己何干!他可不是像某个人那般长袖善舞!
但是刚刚,为何自己竟是答应了下来?他何时竟是会去操心南国的事了?难道因是王家,是她的外祖家,是她在南国唯一的亲人?
南国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到了邺城。
邺城城外有着座座高山,成为了天然的军事屏障,若是隐藏在山涧之中更是难以寻找。就在此山雾袅袅之地,竟是隐藏着一座房屋,房屋外的一圈篱笆也构成了一间小小的院落。
站在院内,眺望对面山上的片片梅花林,这些野生的梅花,色彩各异,有着明艳的玫红色,还有着好似桃花的淡粉色,当然还有许多梅花,与白雪融为一体,只留下沁人心脾的香气。
院内一块大石头上,一男子坐在石头上,紧紧地拥着一女子,两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梅花林。
然,一个煞风景的黑色身影慢慢出现。
“少主,我们可是时候动手?”一袭黑衣的暗卫询问道。
男子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不急,还不急,再等等罢。”
“是!”那个暗卫长眼色的快速离开。
静谧地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喜欢这梅林吗?”突然想起两年前他们一起去看的那片桃花林,落英缤纷下那翩翩起舞的美丽的她。
“北国还是太过寒冷,百越之地的冬日也是繁花似锦,若是攻下南国,我们去看看可好?”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无边的沉默,怀中的人依旧是一动也未动。
高欢低头看着那张精致但事情却是苍白的小脸,“近来又是消瘦了。”又搂紧了怀中的单薄的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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