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果多久,三人便已出了城门,但是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依旧是快马加鞭。
尔朱云霓突然拉筋了马缰。
“尔朱少爷,为何忽然停下?”锦绣看着面色紧绷的尔朱云霓,再看一眼身后依旧是毫无反应的尔朱夭夭,不解地问道。
“前面有人。”
尔朱云霓的话终是使尔朱夭夭有了反应,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察觉身后也有动静,尔朱夭夭一回头,便看到一队士兵堵住了来路。而前方的一队士兵也慢慢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为何会这样?他们不可能这么快追来,起码也要天亮才会发现高欢的尸体,莫非,莫非…。
尔朱夭夭看着尔朱云霓。
“不可能,我确实是刺中了他的心脏,他不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只是慢慢出现的那黑色身影却打破了这种不可能。
他骑在马上,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两样,只是面色似乎更加苍白,眼中的寒意也是更甚。
“我在这掩护,你们二人杀出去。”其实尔朱云霓也清楚,在这般重兵把守之下,他们三人谁也逃不出去。
尔朱夭夭摇摇头,此次他们是真的难逃一劫了,早就是该死的人了,还能活到现在,也是不易了。
情绪最激动的人还是锦绣,本是以为逃了出来,结果却是又一次地失望。
尔朱夭夭看着尔朱云霓,苦笑,“云霓,你让我以后怎么和叔叔交代?”
“本就是他让我来的,怪不得你!”
“终究还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父子。”无论是当年的旧事,还是今日。
尔朱云霓没有再理会尔朱夭夭,而是观察着出路,只是无果。
“锦绣,连累你了。”为何她会命运如此,真心待她的,都会被她所累。
本是惊慌的锦绣佯装镇定,吸着鼻子道:“小姐哪里的话,无论小姐身在何方,锦绣都会追随小姐。”
尔朱夭夭笑着点点头,“好,苦了你了。”
轻轻耳语,“云霓,等下若是能逃出去便逃吧。”
那人看着尔朱夭夭一直并未说话,眼中的冰冷让人感到刺骨。
尔朱夭夭知道他不急,他在等着她求他,只是,这次,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尔朱夭夭了。
不知哪里来的心情,尔朱夭夭也看向高欢,唇边竟是露出一抹微笑,宝蓝色的双眸轻轻一眨,即是调皮,又有着说不尽的风情。
尔朱夭夭将手伸到背后,那把父亲给她的匕首。之前她本是有把好剑,但是爹却是说那把剑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于是便换了把匕首于她,用来防身。那匕首柄上镶嵌着宝石,极为奢华,在不显眼的位置还有烫金的两字“桃夭”。
如今那匕首还在,真好……
尔朱云霓与锦绣都在寻找着机会,故而没有看到尔朱夭夭那一瞬间的动作……。
“夭夭!”
“小姐!”
待他们反映过来时,那匕首离她的心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下一刻便是心头血流……
尔朱夭夭不愿再次成为阶下囚,受着侮辱,她只能为他们尔朱家守住最后一丝尊严。
“咻!”地一声划破这月黑风高夜。
右手一阵刺痛,匕首落直直地插在泥土中。
一只箭镞竟是直直地射在尔朱夭夭的纤纤皓腕上,箭头整个穿过那纤细的手腕,那箭头几乎与尔朱夭夭纤细的手腕一般粗细。
鲜血不停地滴落,侵入土壤中。
那黑色身影依旧是面无表情,手上的弓弩还未放下。
“小姐!”锦绣哭了出来。
右手已是痛得麻痹了,没有了知觉,虽是寒冬,但那汗珠伴随着血水一滴滴地流淌。
血从手腕处汩汩而出,染红了她一身的雪白。
她还是要死在他的手上……。,已经毫无知觉的右手还是刺激着她的感官,慢慢地眼前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有脚步声、马蹄声、呼叫声、哭喊声……。都已再与她无关了,身体慢慢地坠下马,那人依旧是波澜不惊地冷冷地看着她……
不过是短短两日,洛阳已不再是那个洛阳,皇城之内的朝堂之上,血雨腥风,数不尽的官员被降罪斩杀,或是被暗杀,如今的魏国朝堂,已是改姓‘高’了。
“沈大人,高将军回洛阳已是数日,为何一直不上朝?”虽是在询问,但是那小心翼翼的口吻似乎不敢有一分的冒犯。
“高将军近日一直忙于军务,刚收了南郡,又平复这洛阳之乱,还有不收收尾事务。”沈毕傲慢地说道,如今这朝堂之上,除了高欢,已是再无人在他之上。
“是是是,高将军可谓是劳苦功高。”那官员连连点点头,“我大魏能有如此贤臣,真是天佑我大魏。”
沈毕表面虽是不动声色,心下却是冷笑一声,大魏,不就,这天下就要没有了魏国这国号……
只是少主如今……。,想到此处,沈毕皱着眉头,随即简单地寒暄便向掖庭走去。
掖庭本是皇城的后宫,外臣不得入内,只是如今,谁也不敢拦着沈毕这一外臣。
“爹,您来了。”
如今沈嘉敏也是这皇城之内位份最高的尚宫。
“嗯,新帝登基大典准备的如何?”侯景毅已死,他们便又随便找了个孩子继位,无论是谁当这一国皇帝,都只是个摆设,只要他还姓元便可。
沈嘉敏看四下无人,小声地问道:“爹,表哥可是醒了?”
沈毕脸色一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少主面前怎可没大没小,如今已不是当初,切不可再如此称呼少主!”心下想着高欢的情形,一时气急败坏。
沈嘉敏也知自己没了分寸,即使是心下不情愿,还是地悻悻道:“爹,我知晓了。那少主如今情况如何?”
沈毕叹了口气,“还是未醒,伤得太重了,那剑本是刺中了少主心口位置,偏巧他胸口处还有一物,得以阻隔,才捡回了一条命。”
数日前高欢等人便回到洛阳,只是高欢一回来便是昏迷,受了剑伤不说,还中了毒。还是严先生亲自出手才暂时保住了一命,这么多年他们搜集的所有珍惜药材几乎都用在了高欢身上。而关于高欢是如何受伤的,所有人都闭口不谈,显然是高欢吓了死命令。
关心高欢的安危是一回事,但是作为女子,她最为在意的还是那人,只不过不是关心,而是提防。
“爹,少主带回的那女子是何人?”沈嘉敏很是紧张,这么多年,她对高欢的心思,无人不知,包括他。
高欢回来时,身侧还有一女子,围着面纱,看不得面容,也是受了重伤,一只右手已是残废,因是失血过多,如今也是昏迷。
所有人都对这女子的身份好奇,但是谁都不敢掀开那面纱。因是木蛟说,高欢在昏迷前便下令,一定要救活她,并且,谁也不能揭开那女子脸上的面纱。
沈毕摇摇头,女儿的心思他不是不知晓,只是高欢的身份特殊,即使日后高欢真愿给沈嘉敏一个名分,也不可能阻止他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不甚清楚,但听有士兵私下说,那女子是在去长安的路上拦下的,若是没错的话,可能是宇文家的人。”
“宇文家的逆贼!”沈嘉敏咬牙切齿,之前她可是被宇文桧与陆锦婷设计,在大牢里待了好几日,直到高欢归来,才将她救出。
虽是短短几日,但是牢房之中那湿冷、散发异味的环境……。,她不愿回忆。故而现在一提到宇文家的人,沈嘉敏就气得不行。
“别胡来!”沈毕知晓自己的女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高欢十分看重那女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父女二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沈嘉敏怒瞪着双眼,双拳紧握,如今在后宫之中,已是无人在她之上,要想折磨那个丫头,还不简单,以后日子还长!
如今的高府已是这洛阳城中最权势的象征,昔日的护国公府与丞相府于是不复存在,被封上了封条,任何人不得入内。而那皇城,实质上也是高欢的天下。
在高府最大的一间院落内,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能够进入这院内的不过寥寥几人。
“副将!”
门口的守卫见到来人,立刻将院门打开。
站在门口犹豫许久,不知是否改进。门口守卫看着阿澈,也是十分疑惑,他们的副将近几日皆是如此,走到院门口却是不进去,他们也不敢开口询问。
这院子是府中高欢的主院,如今里面只有高欢与一名面戴面纱的女子,两人皆是昏迷。
“进去吧,不想看看她吗?”卫苏苏出现在阿澈身后,眉宇间还有着几分病态。
近来卫苏苏似乎变了,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心思似乎也多了,只是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之前陈珍儿治好了她的病,但是自从那夜宇文泰攻入高府后,她的病竟是又开始发作,严重时似乎比之前还要严重。
那夜卫苏苏本是坐在窗口等着那人,期待着他的承诺,忽然大门处亮起火光,卫苏苏一惊。正在此刻阿澈进到房中,拉着卫苏苏便进到高府内的密道之中。
之前卫苏苏从不知晓府内竟是还有密道,慌乱地任由阿澈拉着自己逃跑。心下却是担心,若是府内出了什么状况,那那人来时可否会有危险?该怎么办?
密道之内倒是宽敞,除了阿澈之外,密道之内还有数十个黑衣人,后来才知晓,他们便是暗卫。
“为何宇文泰会派如此多人来高府?”阿澈问道。
“应是知晓府上有府兵。”
“最近可是有何人来过府上?”他们府上虽是有府兵,但是都及其隐蔽,若是不长时间观察,根本就无法发现。当然,也不排除府内知情人有意透露。
一个暗卫看了眼卫苏苏,垂下头不言语。虽是知晓府内进人,但是每次皆是去到小姐房内,还以为,以为是……。
“究竟有谁来过府上?”阿澈问向卫苏苏。
卫苏苏也不知情,只是摇着头,“他说他是夭夭的朋友,会带我去看夭夭……。”
此刻阿澈明白来人是谁了,与尔朱夭夭有关,苏苏又是见过宇文泰的,剩下的便只有侯景!
“走!”
阿澈虽是没有责怪苏苏,但是她知道那夜府内的数百府兵皆是被俘,还有更多的是命丧当场。若是那夜,没有密道,她与阿澈,是不是也会死?
想了好久,卫苏苏才发现原来那人是在骗自己,利用自己得知府内的情况。心下有着无尽的委屈,却是不知该如何与哥哥们诉说,也无法诉说。
阿澈并未说话,看了眼院内,径直地离开。他不懂,明明已是孽缘,明明已是没有了因果,为何还是不放手,不断伤者彼此。
卫苏苏叹口气,走进院内。见到卫苏苏进到院内,一个侍卫提醒:“小姐,如今严先生也在内。”卫苏苏步子一顿。
走进卧房,进门后直面的是一张檀木桌,桌旁各放着一张檀木椅。房左右侧各有一门,本是一主卧,一偏房,只是那偏房从未被使用过。
主卧内对着门的便是一张书案,书案之后便是一整面的书墙,倒是也邺城那府邸有几分相似,再转过一个绣着山水的屏风,便是一张床榻。
从卫苏苏的角度看不到床榻之上的情况,一个背影遮住了她。
“严先生。”奇怪的是,卫苏苏的口气中竟是她自己少见的生疏。
“来了。”再简单不过的寒暄。
两人便是再也没有了话,虽是此刻屋有四人,但是却是一片寂静,绕过严先生,卫苏苏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之上的两人。
高欢依旧是面色苍白如纸,眼眶有些发青,呼吸起伏微弱,但是知晓他还活着。他身侧之人,虽是带着面纱,无法观察脸色,但对于她来说,气若游丝都是种奢侈,若不是严先生诊断,还以为此刻已是香消玉殒。
看着她在被子外的右手,上面紧紧地缠着厚厚的纱布,已是过了数日,那纱布已是换了又换,但上面还是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卫苏苏想要将她的手放入被中,但是却不敢移动,生怕又是牵扯到伤口。
“你可是这认得这丫头?”
身后突然想起阴冷的声音使得卫苏苏的身体不自主地一震,“我极少外出,不认得什么人。”夭夭的身份绝不能让他知晓。
其实卫苏苏十分想问,高欢要何时才能醒,但是又不愿与他说话,只能作罢。
“严先生,有劳您照顾大哥,我先回去了。”
那严先生背着窗子,阳光只能照在背后,看不清面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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