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百姓似乎对于一夜之间的地位更迭已是见怪不怪了,不过第二日,这洛阳城内的店铺、小商贩依旧出来贩卖,倒是没有看不来有何不寻常。尽管朝堂之上一遍又一遍地下发着征讨叛将的檄文,可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甚至有不少人连那皇榜之上写着何字都不甚清楚。
到了‘望玲阁’后才发觉有些许不同,因是这里是整个洛阳城内最有权势的人聚集之地,朝堂更迭,不可能与他们无关。
进到门可罗雀的‘望玲阁’内,六子跑来,“小小姐,阁主在房内等你。”出奇的是六子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那丝嬉笑。
进入复杂的暗门、阶梯后,终是看到那妖媚的美人。“姐姐。”
“夭夭来了?过来吧。”狐女朝着尔朱夭夭招招手。
“雅雅姐,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狐女点点头,“他今日晚些时候便可到达邺城,咱们可以做些准备了。”
“邺城?”距离洛阳不过数十里,“姐姐认为,邺城可是一个动手的好地方?”
狐女有丝疑惑,“怎么?夭夭,不愿等他到了洛阳之后再动手?”
想了想,“算了,还是等他到洛阳城外吧,只要不让他进洛阳城便好,是我心急了。”
狐女知晓尔朱夭夭的心思,她不愿在洛阳城内动手,缘由无他,若是在洛阳城中,必定牵连众多无辜,自己这个妹妹,始终还是善良。
叹口气,“就依你的意思罢,一切小心!”
数百里外的南郡,两军已是对峙,谁也未动,却也未放松警惕。魏军军帐内,一身煞色戎装的将领正埋头看着战略图。
“少主,那袼其公主已是到了梁军,估计这会已是见到钟凡之。”
过了许久,那人才缓缓地抬起头,只是幽黑的目光却是不知望向何处。
“到了?看来梁国要退兵了。传令下去,做好准备。”冰冷地声音堪比那北寒之地的冰冷。
“是!”只是那名副将却依旧是未动。
冷眼扫了那副将一眼,“还有何事?”
踌躇了许久,决定还是提醒一番。“少主,洛阳城内…。”
“我自有分寸。”短短一句话,便堵住了那名副将的口,他们的少主,一向是杀伐决断、算无遗策,自是不用他们替他操心。
“是!”副将终是领命下去。
看着帐外,那幽黑的目光却是变得异常冰冷,她还是动手了,虽知早就知会有这么一天,虽是这也正中了他的下怀,虽是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虽他亲手推动了这一切,只是,只是……。,心底的那股怒气,又是从何而来?
她怎么可能会选择放过他!他又怎么停止与她纠缠!
夜幕深深,梁国的军中,则是透露着一丝喜气。
“少将军,袼其公主已是到了帐外。”
一身戎装的年轻人轻笑了下,“是吗?快快请公主进来。”钟凡之虽知晓这个公主便将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两人却是从未谋面,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喜悦之情。只不过找到公主,他便可早些回颍川复命。
一身水蓝色的裙装,再配上纯白色的披风,更是衬托着宇文小柒,也就是眼前这袼其公主的清丽动人。
钟凡之眼前一亮,倒是未料到这个公主竟是这般美。即使抛开皇室与王家的联系,只是凭借着这等美貌,这撞婚事便让钟凡之满意了。
“钟少将军。”
袼其公主一开口,钟凡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公主。”身为臣子,这等规矩还是不能丢。
“少将军快快请起。”
钟凡之笑看着袼其,一张清秀的脸却是苍白,“公主一路辛苦。”
袼其轻轻笑笑,“少将军不远千里来此处迎袼其回梁国,您才是辛苦。”
“公主客气了,这是末将职责所在。”况且是迎回自己的妻子,何谈辛苦,只是这话钟凡之事无法说出口。
“公主今夜早些歇息罢,明日我们便直接到建康。”
袼其点点头,朝着帐外走去,直到建康,看来皇宫中即将的变故,这钟家竟是也参了一脚,不过如此甚好,若是还多了钟家,皇城内那毒妇与她那个草包儿子便也活不了多久了。
将计就计,谁也难以预料自己的哪步路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高欢约是今夜便可到达洛阳城,我们现实提前在城外埋伏,尽量不要放逃兵进城。”宇文泰看着城防图道。
“好。”侯景倒是没有任何异议。
“夭夭,你看我们在此处设伏可好?”看向那已是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看那眼底深深的黑色,便可看出近来都是没有好好歇息。
“你们看着办吧。”甩开没来由的心慌,佯装淡定地道。“对了,宇文泰呢?怎么还不见人,莫非高府那边有什么问题?”
就算是几百人的府兵,宇文泰也是应该迅速解决了啊!
不知为何,尔朱夭夭发现自己提到高府时,侯景的身躯竟是一震,但是那张儒俊的面孔便立刻恢复的往日的淡漠。
“区区几百府兵,宇文泰自是得以对付。耽搁到此刻,怕是宇文泰还是没有找到某些人吧。”不知为何,此刻的侯景竟是慢慢地松了口气。
尔朱夭夭自己知晓宇文泰口中的某些人是谁,虽是感到有些古怪,但是却是并未留意。
“准备吧。”撂下这句话,那雪白色的身影慢慢地远离侯景的视线。
而侯景则是仔细地看着那身影,目光一瞬不瞬,似乎想要将她刻在眼中。此后的多少个日夜,这个背影,是难以释怀的伤疤,轻轻一碰,便鲜血淋漓。
“小姐,我们如今要去何处?”锦绣不知何时出现,跟上尔朱夭夭的脚步。
尔朱夭夭没有回答,锦绣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六郡之南的梁军已是开拔,大军本就是之前并未作久留于此的打算,也就轻装前来,如家开拔时便也是极快。
袼其看着开拔的大军,向南望去,眼中一片冷意。
“公主,我们快速行军,不过十日便可到达金陵。”
钟凡之站在袼其公主身后,误以为她此刻是近乡情怯。
“金陵?”袼其公主一愣,“我们不是直接先到东海吗?”之前明明是说先到东海的王家,没有提及会回到金陵。
“公主莫怪,这是家父与王大人的意思,我们先去金陵,晚些时日王大人与家父也会前去金陵,届时,待我们成亲后再回颖川。”
袼其冷笑一声,背对着钟凡之点点头。他们竟然要先回金陵!若是此刻回金陵,太后定是会揪住她不放,如此一来,以她为引子,各方势力的矛盾会更加被激化,然后,某些有野心的人便可趁机行事,夺得那个至尊之位。王家也许可以打着为自家女儿报仇的旗号,参与其中。只是这钟家,为何竟是不顾自家几代积攒下来的刚正形象不顾,也来搅这趟浑水?
虽是心下已是有了答案,袼其公主还是决定去金陵看个究竟,她要亲眼看着那毒妇以及她的儿子,死。
“将军,一切已是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钟凡之一挥手,“出发!”
钟凡之扶着袼其公主上了马车,“公主,这马车略简陋,还请您先委屈下。”
袼其公主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却是未达眼底。“少将军哪里的话,是我不好,都拖累了行军速度。”
“回程无碍。”钟凡之放下马车帘,骑上自己的战马,大军浩浩荡荡地回程。
坐在马车之内的袼其公主,不知为何,竟是一阵阵地感到莫名的心慌,是因为要回到金陵了吗?
“小柒小姐,这马上要远离魏国了,您不再看一眼吗?”
袼其公主看了眼车内那两个小丫鬟,她们两个之前是自己在宇文丞相府的丫鬟,一名为采薇,二名为采蕨。临行前,宇文桧让她们二人继续留在她身边伺候。
看着袼其公主看着她们,刚刚说话的那个丫头误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奴婢错了,还请公主恕罪。”
叹了口气,“菜薇、采蕨,你们二人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这公主身份……。”实属无奈。掀开帘子,“还是看一眼吧,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能再看北魏河山一眼。”
采蕨笑着道:“小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世子临行前之前说过,定是会接咱们回洛阳。”
袼其看着窗外不断远去的白雪皑皑,苦笑,他的这份心,她领了,只是,他们的命运可是由得他们自己!
远处的山间隐秘之处,那身着黑色铠甲的罗刹,幽黑的眼眸看着远处的梁军,似是盯着自己的猎物的苍鹰,浑身散发着寒意与不容忽视的王者之气。
洛阳城南门,这城门本是魏晋时期所建,历经百年,依旧是固守着洛阳。
“按照之前探子的来报,他应是已快到城外。”宇文泰看着远方,皱着眉道。
“嗯。”同样是一身银色的铠甲,却是在他的身上穿出了儒雅的味道。难得地皱眉,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似是无意地问道:“昨夜,高府那边…。情况如何?”
“高府的府兵已是被控制住了,多亏你昨日告诉我的消息,我早有准备,他府上那些府兵还真是不好对付。”
没有听到自己关心的内容,侯景继续追问下去,“那之前在高府的人,你如何处置?”
“怎么处置?自然是缴械不杀。我可不是想他那般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一提到那人,宇文泰紧握拳头,怒视着不远处的官道。
“那他们现在身在何处?”那个丫头身体似乎不好,不知晓昨夜之事是否有吓到她。
“自是在将作曹,查看一下他们的军籍,再重新发配。”宇文泰不知晓为何侯景对于这些小事这般关心。
“府兵自然是在将作曹,我问的是高府内的人,高欢的家人,现在身在何处?”侯景皱着眉,竟是反常地急躁。
“他的家人?”宇文泰终是明白侯景想问些什么,本是含恨的眼,出现了愧疚之色。“昨夜我攻入高府后,便与府兵厮杀,期间,便看到府内一处房屋起火,当时并未注意,后来待收拾时,才发现,那房中有有两具尸首,一男一女。”
“尸首!”侯景一把拉过宇文泰的衣领,双眼瞪着,“尸首,是谁的尸首?你在哪里发现的?可是府内侍从与丫鬟的?”
宇文泰对于侯景这般强烈的反应充满疑惑,两人都是征战沙场的武将,身边倒下过无数的尸首,有敌人的,也有自己所率的士兵,两人的手上沾过无数敌军的血。如今不过是自己的仇人的弟妹,为何反应这般强烈?
宇文泰猛地甩开侯景的手,“怎么了?你发什么疯!他们二人是自己放的火,你现在是怎么了!不忍心吗?想要展示你的仁慈吗?想想夭夭,想想尔朱将军全家,再想想你的爹娘,他们可都是你的仇人,你在怜悯你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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