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佛寺林立,每一佛寺皆是有其自己的故事。平等寺就是这样的一个寺庙,寺庙内堂宇宏伟壮阔,又不乏精致美丽,林木森森,平台复道,独显当世。
“听说了吗?那平等寺的佛像又显灵了!”只是这声音中没有半分的喜色,反而是无尽的哀叹。
“听说了,那佛像竟是又面有悲容,两目垂泪,便体皆湿,这又是佛汗啊!”叹气不止,不知这洛阳城中又要出现什么变故。
……。
宝蓝色精明的双眸一转,戴着只是露出眼睛的面纱,那倾城女子转身离去。
“寺门外金像一躯,高二丈八尺,相好端严。国之吉凶,先炳祥异。”看着书中所记内容,纤细的手缓缓地将书合上,冷笑一声,随手将书丢向一旁,看来天意如此,即是如此,那顺应天意,未尝不可。
丞相府内,有着说不出的气氛,紧张、似乎又笼罩着一丝弥漫的忧伤。自从宇文小柒离开之后,整个丞相府皆是一片静谧。那几位本是要从寺庙中回来的小姐们,不知又是为何,又是不能回来,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而不知是为何。
“泰儿,你可是听说了平等寺内的事?”书房内,宇文桧皱着眉,虽是眼前之事也是自己心中所想,可是这事到眼前,却还是有些担忧,就如同当年一般。
“知晓。”言简意赅,他越发是沉默寡言。
“唉!这佛像上两次出佛汗,这洛阳城内可是死了不少人啊!”宇文桧一叹,这命运啊!“第一次是尔朱荣带兵入洛阳,诛杀百官,第二次是尔朱荣平定北海王叛乱之时,五千北海的江淮子弟,竟是无一生还。”前两次的血腥,皆是与尔朱荣有关,而这次的洛阳的杀戮,竟是由尔朱荣这个好女儿一手策划。
“这不是也是你的意思吗?”宇文泰终是看着宇文桧,只是身上的寒意,却是骇人。“送走了一个南国公主,利用了一个魏国战神的遗孤,这不是都是你所愿的吗?”
“混账!我是你爹,你竟是这般同我言语!”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那宇文小柒与尔朱夭夭,宇文桧便怒不可遏。他也是不愿,他们宇文家世代书香门第,也是不愿做这些手染鲜血之事,只是时局不好,他们宇文家若是想要在这乱世中立足,就不得不迈出这一步。
宇文泰沉默,不愿与宇文桧争吵,便转身离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既然是那个高欢都可掌控天下,他,宇文泰又有何不可,待到权倾天下那日,便可保护所要保护之人!
“你心疼那两个丫头,可是你记得,这条路,皆是她们二人的选择,不是我们宇文家能够左右的。”说白了,那两个丫头皆是如此,不过是与他们宇文家相互利用,只是这利用过后,可是能够风过无痕……。
临渊阁上,那娇小的身影站在‘望玲殿’前,望着不远处的皇城,看着那落日在皇城的西北角慢慢落下,余晖映着琉璃瓦,略过房上的五脊六兽,再落到地面。
“今夜看来是个不错的天气。”清冷地道。
“确实。”今夜,他不再是一袭青衫,而是一身黑衣,黑衣之上那朵白花,绣着无尽的哀伤。
“侯景哥哥,今夜一切小心。记住,无论何时,保命要紧。”他们尔朱家已是亏欠他们侯家太多,若不是迫不得已,实在不愿他卷入其中。
侯景温和地一笑,看着那苍白、冰冷的小脸,“好。”
侯景并不知晓尔朱夭夭的担忧,自高欢离开洛阳之后,尔朱夭夭便一直心中有所不安,那高欢为何会亲自出征?他怎会对洛阳城内的人这般放心?不是不做怀疑,只是尔朱夭夭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而此次是唯一的机会。
“高府现在情况如何?”
侯景摇摇头,“没哟什么异常只有为数不多的亲兵。”似是响起什么般,突然问道:“夭夭,你可知高府可是有何女眷?她似乎身体不太好。”
尔朱夭夭连那个都不用想,住在高府,身体不好,除了那个苏苏,还能有谁。“应是高欢的妹妹,怎么了?”
“妹妹?”侯景一皱眉。
怎么了?尔朱夭夭没有忽略侯景脸上的那丝恨意与厌恶。
摇摇头,那日他潜入高府,差点被发现,幸好那丫头及时出来,帮她躲过一劫。本是还对于她心存感激,却不料,竟是那人的妹妹,还真是可笑!
尔朱夭夭看着被披上金色的洛阳城,宝蓝色的眼眸中似乎也撒上了一层金色。
“侯景哥哥,可是听说过佛汗?”尔朱夭夭问得无意。
侯景一惊,连忙道:“夭夭莫要婷旁人胡说八道,尔朱将军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有些事情,侯景还是不愿尔朱夭夭知晓,怕她会多心。
尔朱夭夭转过头,看向侯景,唇角一勾,却是没有一分笑意,“他们说什么!我爹是这魏国名副其实的战神!”手中的拳头紧握,他爹不在了,并不代表这魏国就要由那些人主宰。
平等寺内外,此刻已是没有了香客,平等寺与其他寺庙不同,不像其它的寺庙那般壮阔恢弘,寺内面积不大,在尔朱夭夭看来,竟是与他们家的佛阁差不多大小。
而这平等寺最著名的则是眼前的这尊佛像,这尊金色佛像,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似乎也可见那菩萨的满面愁容,轻轻一触,的确是满手湿意,况且这般天气,若是水珠早就结冰了,可是眼前的佛像躯上布满的却是水珠,看来传言不假。
他们都说上两次这尊佛像出现佛汗的现象都与她爹有关,为何?这洛阳城中,这么多年战火纷飞,她爹并不是始作俑者,为何却要承担这个杀戮的罪名,真正错的是那些想要争权夺利、衰弱国祚的人,而他们尔朱家才是保卫魏国江山的人!
这佛像是否真的可以占卜吉凶?若是如此,是夜,他们数万契胡军惨死,为何这佛却没有悲悯之心?为何他们家人被挫骨扬灰时,佛没有满面悲容,他们尔朱家,究竟是做错了什么?难不成,就连忠君爱国也是错?
今日尔朱夭夭才知晓,原来他们尔朱家也是血债累累。十二年前的勤王救驾,爹杀了数百文武官员,后几年,北海王元颢叛乱,尔朱荣围剿残兵。
这些事情,是尔朱夭夭不曾知晓的,没有人告诉她,也不会有人会告诉她。原来他们尔朱家的手上,也并不是那么地干净,只是,他们尔朱家做的这些,皆不是为了自己谋利,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这个王国!想到此处,尔朱夭夭的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原来皇权争斗,还真的是如此,既然已是踏上这条路,既然这是必经历的过程,那心里也就没有任何包袱了…。
还是由她这个尔朱家的人来亲手结束这一切……。
再次抬头看了眼佛像,那满目的悲容,包含着怜悯,怜悯世人的执着、愤怒、忧伤,以及欲望……
如今这魏国最是得势的府邸,不莫过于与从前的护国公府一街之隔的高府了。其实本来高欢是不愿将府邸写为‘高府’,后来一想,反正这里也不是长久之地,便也就不去计较那么多,免得徒增麻烦。
一张苍白的小脸抬头透过窗户望着月光,本应是讨喜的脸蛋此刻却是眉头紧皱,面露愁容。
“天气已是这般冷了,还是少开窗户,你体质本就弱,不要再着凉了。”
卫苏苏被吓了跳,连忙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兄长,撒娇道:“你们都不准我外出,现在竟是连开窗都不可了。”
阿澈依旧是把窗子关上,“早些休息罢。”已是疲倦至极的他,已是忘记该如何笑了。
“二哥,”苏苏叫住阿澈。
“怎么了?”阿澈定住,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阿澈还是倾注了一切的耐心,就像是对那个女孩一样。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夭夭?我好想她。”
看着自己妹妹那殷切的眼神,阿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又不是不想见她呢!甚至是连那人,又是多么地想要见到她,只是,此生,若是还能再见,应是只是陌路。
“快了,过段时间罢,等大哥回来吧。”
卫苏苏不再理会阿澈,知晓阿澈只是想要敷衍自己。
待阿澈离开后,委屈的眼泪才缓缓落下,伴随着抽泣声。她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夭夭不再理她,她的义父,也就是他的手师傅——卫炼,也要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她虽知晓自己大哥与尔朱家的恩怨,可是这些都与她无关啊,她什么都未曾做过。
哭着哭着,发现有些寒意,卫苏苏这次发现,自己屋内的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去关上窗子,一转头,卫苏苏的脸色苍白,差点又是晕厥过去。
还好及时有人扶住她,并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叫,我没有恶意。”
刚刚卫苏苏衣转身,便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人,一时太过惊讶,此刻已是看清此人的面孔,不知为何地感到心安。
看着卫苏苏点头,侯景才将卫苏苏松开。
“你为何又是来此?”卫苏苏还没有忘记这人,上次还是自己帮他解围。
侯景一愣,这个问题倒是也把自己问到了。自己今夜为何还要来此,想了半天,侯景告诉自己,自己是来在此探探高府的情况。
“我是来看你的,是夭夭要我来的。夭夭心里挂念着你,可是却是不便拜访,于是便叫我来看看你。”温润如侯景样的人,说起谎来,也是那般的风度翩翩。
“夭夭要你来的!”那双幽黑的大眼,瞬间便有了神采,拉着侯景坐下,“你回去便同夭夭说,我没事,天气转冷,叫她自己也注意身体,不知她在丞相府住不住得惯……。”
一提到尔朱夭夭,卫苏苏的话匣子便收不住。
“高小姐……,”侯景怕是自己若是再不打断卫苏苏,她定是会讲到天明。
卫苏苏一笑,“我不姓高,我姓卫,其实你叫我苏苏便好。”
侯景一愣,“苏苏小姐,你姓卫,那为何令兄…。?”为何高欢却是姓高?
“其实这都不是我们本来的姓氏,我们几人现今的姓氏,是随着我们的养父的姓氏,大哥的养父姓高,而我的养父姓卫,至于二哥,没有人家收养他,故而现今没有姓氏。”
侯景听着卫苏苏的话,似懂非懂。本是想要再追问下去,但是怕卫苏苏生疑,便没有再问下去。“苏苏小姐,如今高将军外出行军,若是苏苏小姐担忧府内的安全,我可派些禁军来此。”
卫苏苏忙摆摆手,“不必了,我们府内还有数百人的家兵呢,不必担心。”
数百家兵?果是如此!“那便好,时辰不早了,苏苏小姐早些休息。”问到了自己想要知晓的,高欢转身便要离开。
看到侯景要走,卫苏苏连忙站起身,“那你还什么时候再来?”一双漂亮的大眼里满含着期待,还有一丝丝的担忧。
什么时候再来?他们可是还会见面?若是此次功成,她可是还能活下来?
似是逃避什么,侯景竟是快步离开,不敢再回头看一眼,这可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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