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去晚了一步。”
宇文桧坐在椅上,慢慢地从自己手中的一本书中拿出一封信,扔给尔朱夭夭,尔朱夭夭颤抖着双手想要接住那封信,但是信在手里,却是不敢去看。
“当夜孙言来到我的府上,我虽是之前知晓他们那夜要行事,但是计划我却是不知。孙言来时已是满身是伤,并且意识已是有些不清。他把这封信给我,说要我去救救你们。我看到信时便知此事没有我想的那般简单,便赶快带人赶到护国公府。但是当我到时,已是晚了。”
尔朱夭夭已是无法说出一句话,但是爹究竟是怎样抱着必死的心,写下这封信的!
“当我赶到时,护国公府已是满地鲜血,那些人杀红了眼,见人便杀,当时府里的禁军全部战死,尸体已是摞了一层又一层。我带去的人,已是没有办法制止那群杀红。”想到那个场景,宇文桧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那么多的尸体,那么多的血,那些残破不堪的尸体,那些被砍断的双手上还握着兵器。
看了一眼那个已是要昏厥的女孩,宇文桧还是决定要将真相告诉她。“我赶到你娘房间时,她已经,已经……。,挥剑自刎!”
怪不得,怪不得陈珍儿之前说,第二日并没有听到护国公府内有打斗声,原来,原来,当时那个偌大的护国公府内已是没有了,活人!
挥剑自刎!那倒是娘的脾气,她虽是外表看起来柔美典雅的公主,但是却也是那个愿意随着丈夫四处相伴的护国公夫人!
尔朱夭夭用力地吸了吸几口气,终于能够酝酿地说上几句话了。“那我哥哥们呢?”
“那夜,护国公府内没有一人生还。”宇文桧看向窗外,他与尔朱荣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水火不容,毕竟,他们可是一起经历的‘河阴之变’的人,在最后时刻,尔朱荣却是还愿将家人托付给他,只是,他还是对不起了他,没能救下他的家人。
“那府上之人的尸首呢?”尔朱夭夭又是一阵心慌,莫非连尸骨都无法保住……
看着宇文桧低了头,默认了尔朱夭夭在心中的猜想。尔朱夭夭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家人竟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她连祭拜都无法祭拜了。
“我自知已是来不及救下你们府中之人,便向皇城赶去,去的时候,上阳殿内已是起了大火,你爹他们在里面。”
尔朱夭夭在伤心之余,想到了什么,“只是场大火而已,凭借我爹与大哥的武艺,即使是有敌人,定是也能够脱险。”尔朱夭夭瞪大了眼睛,还抱着最后一份希望,“你可是看到了他们的……?”
尔朱夭夭没有再说下去了,她不知该如何说,此刻她多么希望宇文桧告诉她没有找到尸首,那么她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只是,现实就是那般残忍,“在上阳殿内发现两句焦尸,上面有你们尔朱家的兵牌,是将军特有的兵牌。”叹了口气,尔朱家的必须是将军级别的人才会有,且一人一块。“你爹与你大哥武艺却是是高,但是却是加不住有人下毒,他们中了毒,自是没有办法反抗。”
“中毒?”尔朱夭夭低喃,为何会中毒?
同情地看了眼尔朱夭夭,宇文桧也是一阵气愤,“就是你们府上的那个大夫,她是高欢的人。”
果然,尔朱夭夭一步步向后退去,原来,原来梦境之中的一切皆是真的,她告诉自己不该相信宇文桧这个老狐狸的话,这是这般自欺欺人,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那个女人!是她引狼入室了,爹,娘,哥哥们,整个契胡军,尔朱夭夭真是对不起你们了…。,自己真的是错了,我真的是后悔了,只是,已是来不及了…。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真的从未想要你们尔朱家任何一人的性命,包括你爹。”宇文桧知晓如今说些什么都晚了,当时他想救下尔朱夭夭不仅是因为尔朱夭夭的那个身份,还是应了尔朱荣的请求,保留下他们尔朱家这唯一的一人。
借着模糊的泪眼,尔朱夭夭看向手中的那封信,那熟悉的字体,透露着刚武有力,但事情却是明显有丝凌乱,想必是在及其慌忙的情况下写下的。
“宇文兄启:
今夜洛阳大乱,尔朱家必有一劫,皇室衰祚,拓跋江山岌岌可危。念汝已是知晓,背后谋划之人,城府之深,身份不明,虽是高氏一党,但具体何人所为,依旧不明。
吾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契胡一族怕也是就此消亡,如今唯盼府中之人可抱住性命,尔朱家一门忠烈,愿留下一或两人继续守护我大魏国土,以防外族入侵。还望兄尽力救下,吾有一女,年方十二,其瞳异色,还望兄权力救下,悉心照顾。
你我二人争斗数年,如今吾已将死,还望兄保重,明哲保身,匡复我鲜卑一族。吾在地下同数万契胡军定助兄一臂之力。
尔朱天宝”
信件已是泛黄,虽是时隔未久,但却已是天人隔,信件上已是血迹斑斑,当时那是经过多少层层的围杀堵截,这封信才送了出来,只是,她的家人并没有被救出。
尔朱夭夭一遍一遍地读着信件,在那生死一线之际,她爹,尔朱荣,这位北魏的战神,却是还想着河山,自己的家人只是一句带过,但是却是特别提到了她,恳求宇文桧将她救出。
试着稳了稳呼吸,尔朱夭夭艰难地开口,“如今我们尔朱家可还是剩下什么人了?”
宇文桧看了眼这个执着的小女孩,又是一叹,“真的就只是剩下你了,就连送信的孙言,在信件送到后就因重伤,不治身亡。至于整个契胡军,即使还剩下那么几人,怕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数十万契胡军,如今,竟是只剩下几人,那些可都是昔日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他怎么下得去手!莫非,帝王霸业就是要这般绝情?
尔朱夭夭苦累了,也是心累了,靠着墙,宝蓝色的眼睛已是没有了神采,“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掀不起什么风浪?”
宇文桧知晓尔朱夭夭还是信不过他,但是他必须要尔朱夭夭站在他们这边,日后他们可就是正统了。
“只是想要告知你那夜的真相,其实你心里也是清楚,那高欢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做个将军而已,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爹辛辛苦苦守下的江山落入他的手里?”
尔朱夭夭自是知晓,古往今来,谁不是都想要盯着那个位置呢?只是为了那把皇椅,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倒是不多见!确实,这江山,是他爹辛辛苦苦受下的,绝对不能在他的手里。
“我知晓了。”如今只靠尔朱夭夭一人的力量实在是难以报仇,宇文家,确实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其实尔朱夭夭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与宇文家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只是看谁能够赢到最后。“我会帮着你们除掉高欢,也是为自己报仇。”
此刻那张脸上已是从未有过的狠厉,还透着泪痕,着实让人深感心疼。
“现在到不是你出面的时候,朝堂之上的事还有我顶着。你现在只是先好好在丞相府待着,别乱走。”
听到宇文桧的话,尔朱夭夭不禁又是怒从心来,口气冰冷地道:“为何还要限制我的出行,我不会跑。”
宇文桧摇了摇头,“现在外面可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应该还有不少人在找你,在丞相府,起码还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刚刚失去了思考的尔朱夭夭渐渐地清醒了起来。找她?尔朱夭夭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为何那么多的人盯着她,她虽是尔朱家唯一幸存的人,但是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兴不起什么风浪,那,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盯着她?还有宇文桧的态度也甚是奇怪,明明是想利用她,但是却一直说着不是时候,不用她出面,她出面?她能做些什么?
带着疑惑,尔朱夭夭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中。顶着哭红的双眼,尔朱夭夭不在乎一路上府内之人异样的探视眼光。心好累,虽然尔朱夭夭知晓了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疑惑却是更深,那边的那些人,似乎都不是简单的绝色,但是,没有关系,她会让他们一一血债血偿。
还未到房中,尔朱夭夭便已是听到房中的动静,虽是还未见到,但是这么不安分的声音,也是知晓是谁了,尔朱夭夭深吸一口气,想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免得吓到了屋内的人。
尔朱夭夭刚刚开门,屋内的人便嗖地一下跑到门口。
“舅娘,你可是回来了,水样可是等了你许久。”无论尔朱夭夭如何纠正,这个孩子一直是这般称呼她,到了最后,尔朱夭夭已是放弃了纠正。反正,她绝对不会成为他的舅娘。
水样一看到尔朱夭夭便朝着尔朱夭夭扑了过来,拉住尔朱夭夭的裙摆,别着小嘴,看起来很是委屈。
尔朱夭夭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屋内,很明显,东西都已经被这个孩子移动了位置,但是所幸倒不是太乱。
水样注意到了尔朱夭夭的目光,有些心虚地道:“水样怕是舅娘想要躲起来,便想着在房中寻一下你。再说了,实在是太无聊了。”水样的声音越来越小。
尔朱夭夭倒也不愿再追究了,径直地走到床前躺下,“今日这里没有点心,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吧。”她今日实在是累了,没有心思再顾这个孩子了。
感受到背后一阵安静,尔朱夭夭想来定是已经走了,谁知晓竟然有只肉呼呼的小手了摸她的头。
“舅娘,你先睡吧,水样在这保护你。”稚嫩的语气却是说出这样的话,难得的还是语气中的那份认真。
就是这样一句稚气的话,使得尔朱夭夭的泪水再次决堤。那些曾经保护着她的人,已是不再了,再也不再了。
尔朱夭夭背着身,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害怕自己的哭声会吓到那个孩子。
水样搬张凳子坐在尔朱夭夭床边,一手还轻轻地拍着尔朱夭夭,似乎是想要哄着她睡着。
最后,尔朱夭夭竟是真的睡着了。
水样看着尔朱夭夭已经睡着,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他着实是心疼自己这个小舅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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