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沈初见刚回房,就听见有人在敲窗户。
过去一看,还是易笛,他居然还没有走。
“还有事吗?我要休息了。”沈初见打开窗户,顿时有冷风灌进来,凉飕飕的,沈初见不由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还有一件事,这个,是大哥让我交给你的,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易笛把手伸过去,将一个牛皮纸袋交到沈初见手里。
“还有!还有最后一句话。”
看着他一脸着急,沈初见停下关窗户的手,示意他说下去。
“初见姐姐,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大哥担心。”
“嗯,知道了。”
沈初见心里暖暖的,从小长大的情谊,不轻易感动,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她在心里真诚地感谢这个外表顽赖、内心单纯的朋友。
易笛走后,沈初见打开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这么大的袋子,也不知他是怎么避人耳目地带给她的。
解开封口的绳子,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的牛皮纸,是四块白白方方的糕点,看上面的字样,正是沈初见平时爱吃的那家,拿出一块放在嘴里,甜甜的香味弥漫开来,让她的心,又一次湿润了。
糕点吃完,沈初见才发现包装纸底下居然还写着一句话:天不老,情难绝。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吗?沈初见看着这几个字,半天没有动静,她的心像是浸泡在冬日的冰水里面,好不容易晾干了,猛不防又被推到了一潭深渊中,折磨的总是让她不能好过。
一多半月前。
沈易两府商定婚约,易家长子易阳娶沈家次女沈初韶为妻,从此世代交好。易府当即给身在北平的易阳发去电报:自古先成家,再立业。你年初毕业之后,回来先结婚,然后接手家业。
易府夫人和沈府二夫人是手帕交,二夫人陈美妍在沈府当家主母的地位不言而喻,不然也不会在长女还没出嫁的情况下,倒先把妹妹许了人家,所以易阳娶沈初韶,远比娶一个不得宠的沈初见要好得多。
易阳突然得知婚事已定,急急忙忙赶回了家,他受的是先进的西方教育,思维是开化的,知道什么是人权和自由,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姻,而不是听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他喜欢的是沈初见!
那个牌子的糕点,初见从小就爱吃,怎么都不腻,他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之后,摔门而去,路上买了她爱吃的点心,细心打包好,送到她手里,盼她能懂他的心意。
那天晚上他在码头足足等了一夜,她至始至终没有出现,直到家人寻来,说夫人要自尽,还好被人发现得早,正在医院抢救……
他匆匆赶回家,无暇再顾及她。
也没有看到,他身后码头边上站着的女子,通红的双眼,手里攥着一张纸条,直到尖尖的指甲扣到肉里,浸出的血染红了手里的纸,等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沈初见才松开手,将纸条抛入江中。
那晚的糕点下,纸上写着:今晚九点,城东码头,若你心中有我,从此随我奔赴天涯。
也是那晚,她很少露面的娘亲把她叫到佛堂,跪在地上求她,叫她不要去,成全易阳和初韶,这是她们欠的债,就当是还了孽债……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娘亲,她鬓间似乎多了几绺白发,她什么都不以为然的娘亲,第一次这样苦苦哀求她,她低垂在袖间的手狠狠攥住,一用劲,齐整整的管葱般的指甲连根掰断,最终,她还是失约了,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失约,失去的是,她的还未开始萌芽的爱情。
他不是已经接受了婚约,却仍是不死心吗?沈初见心里想,他这般相求,再三表达情意,让她的心,犹如刀割。
长夜漫漫,今夜注定,相思人无眠。
本来就着了风,晚上又在冷石板地上坐了半天,沈初见一早起来就觉得浑身难受,嗓子干疼地说不出话来。
“小姐,这是叶少送来的药。”
沈初见懒懒地趴在榻上,一上午喝了药,也没去铺子里,约么中午时分,小萤进来,说是叶远臻又送了药来,这已经是他第二回送药来了,每次都及时得很。
沈初见拿起药瓶,依旧是安和坊的牌子,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张便笺,好像是随意从信纸上撕下来的一张,上书几个苍劲的钢笔字:这个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