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人意料,刚才还拒绝了温玦的吴敏之,居然转身就将玫瑰递到了他手中,温玦受宠若惊地拿着玫瑰,还没有回过神儿来,他消瘦的脸颊上一双大眼睛透露出格外的欣喜,半天才说:“敏之,这是给我的吗?”
吴敏之脸色差到了极点,有些恶恨地说:“当然是给你的,你要是也不想要就明说!”
“不,不,我要,我要!我太开心了敏之。”也就温玦那个傻子才只顾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发觉吴敏之脸上的不悦和寒意,他像个孩子一般高兴地捧着手里的花,生怕掉了一般,吴敏之上前挽住他的小臂,说:“跟我走。”他就乖乖地跟着她走。
他们来到叶远臻和沈初见身边,和温玦同样无辜的还有沈初见,她被勒在叶远臻手臂中动弹不得,沈初见十分讨厌这种看似亲密实则利用的手段,她用力挣了两下,无果,他们之间的较量从来就不是一个档次,叶远臻稍稍一用力,她就被他带着靠在了他身上,从外人看来,她的头顶堪堪依偎在他胸口,好不甜蜜。
“这是温玦,锦玉堂的大少爷,到你了。”吴敏之一句话概括了温玦的身份,转而问向叶远臻。
“沈家大小姐沈初见,初见,这是敏之。”他温柔地说。
吴敏之向前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好,沈小姐。”
沈初见也只好配合地同她握手,“你好,吴小姐。”
吴敏之手心一片凉意,像是蛇一样湿腻,沈初见礼貌地握了握就想放开,却不妨被吴敏之狠狠攥住,她稍一用力将她拉近身边,看似小女儿之间亲密的拥抱,也只有沈初见才知道吴敏之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家是么?很好,我记住你了!”
吴敏之旋即放开沈初见,沈初见重新回到叶远臻怀中,他风度翩翩地搂着她的腰身,低头对沈初见说:“我们走吧。”根本没有看吴敏之一眼。
“舞会要开始了,既然正好都在这里,不如一起去跳舞吧。”吴敏之说。
“不用了吧,我不太会跳,还是你们去吧。”沈初见暗地里扯了扯叶远臻的衣襟,他却没有发声。
“沈小姐现在纵使有了阿臻做靠山,也不能太不给我面子了吧,何况……我才是今日的女主人,沈小姐难道没有听说过客随主便这句话么。”吴敏之咄咄逼人。
“可是我真的不会,不好意思。”
“怕什么,阿臻可是跳的很好呢,你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很,是不是啊阿臻?”
叶远臻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极尽温柔地对沈初见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罢了。”
“呵,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让阿臻这样上心呢,沈小姐果然不同凡响,我今日倒是见识了,既然沈小姐贵为天人不屑与我吴家结交,更不愿意同这些‘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相处,那就算了,沈府的门槛太高,看来一般人还真是攀不起。”吴敏之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
她话里藏针,以退为进,周围又多是大家氏族,人多口杂,怕是吴敏之这一番话要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沈初见头疼不已,看个热闹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这下算是骑虎难下了。
看来这个吴敏之是非要咬住她不放了,也是,谁让她好死不死地成了叶远臻的桃花挡箭牌呢,这下估计不止得罪了一个吴敏之,恐怕背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吴敏之”在咬牙切齿地妒恨着她。
果然人群中马上就有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人家攀上了叶少,金贵着呢,怎么屑于同我们一起呢。”
又有一个人接话道:“哼,沈家也算大户人家,真是没有教养,以为飞上了枝头就可以狗眼看人低了!”
沈初见听着这些冷嘲热讽,反倒静下心来,她微微漾起一个笑容:“既然吴小姐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人无贵贱之分,我沈家书香世家,自然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来,也没什么门槛高低可言,要让人看得起,只是还需自己能服人才行,公道自在在人心,至于飞上枝头……谁说我沈家就不是高枝么!”
人群中一下寂静无声,谁也没想到沈初见会这般猖狂,但她不卑不亢的语气确实是震撼了不少人,原以为是个外强中干的瓷花瓶,却没想到是个秀外慧中的妙人儿,就连目光一直都黏在吴敏之身上的温玦都有些震撼地看了她几眼。
沈初见语气一转,话锋软了下来:“可是我不太会跳舞,你要教我哦,阿臻。”她故意放缓语气,带着撒娇的成分,还轻轻摇了摇叶远臻的胳膊,他很配合地对她宠溺一笑,将她身侧的手牵住,叶远臻手掌很大,直接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他温暖而干燥的手掌让人舒服,薄薄的茧子蹭着她的手背,是属于叶远臻的独特印记。
“好,都听你的。”他今天难得的好说话,与她扮演着最佳情人,沈初见心里乱糟糟的,叶远臻的演技太过逼真,一双眼睛总是无比多情,可是她心里却明白他收在腰间压重的手指,以及眼神里更多的意味,她始终,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既然是棋子,那就努力当一枚好棋子。
吴敏之的脸色果然难堪的不像话,似乎有一大片乌云笼罩在头顶,她恨恨地转过头,冲着温玦发火:“舞会要开始了,还愣着干嘛!”
温玦脾气极好地跟上她的脚步,低声说着些什么。
沈初见和叶远臻也随之而去,与人们拉开了一点距离,沈初见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开叶远臻的手,她这才感觉手心有些疼,展开手掌一看,细细几个印子在雪白的掌心上泛着红痕,想是刚才被吴敏之长长的指甲掐出来的,她默默苦笑一声,看来吴敏之真是恨她。
突然,叶远臻拿过她的手,沈初见闪躲了两下,反被他抓在手里,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刚才被吴小姐碰的。”
“你是傻子么,都不会躲?”叶远臻语气有些重。
沈初见皱眉,反驳道:“对啊,傻子才会这么听话。”
叶远臻不再说话,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走到一楼中心的舞台跟前,沈初见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小萤,她正十分专注地看向舞台一侧,一连串优美的钢琴声从那里缓缓流出,巨大的黑色钢琴后面坐着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他梳着光洁的头发,打着领结,没有装腔作势也没有娘里娘气,相反,他穿西装非常适合,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来,即使是在这种并不高雅的的场合,嘈杂的环境中甚至没有几个人是有在认真听他弹琴,但他依旧认真专注于黑白键上,漂亮的手指翻飞着,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沈初见无奈地笑了笑,这个丫头,还说什么没有看的上的呢,现在却早早抛弃了她,眼里只有那个琴师了。
她注视着小萤,却没有去打断她,少女心事敏感,她喜欢看着就随她去,改日她亲自打听一下那位琴师的家世背景如何,人品怎样,小萤性子单纯,容易相信别人,需得她细细了解才行。
断断续续已经有人上了舞台,吴敏之拿过话筒,只说了一句:“舞会现在开始!”她随手举起一杯红酒,昂起脖子一饮而尽,侍者马上又换上了一杯,她靠在栏杆上,手里的红酒杯摇曳生姿,她两只手指夹住细伶的高脚杯,好像忘了她的玫瑰花,也忘了她定下的所有规矩,舞会开始,她没有和应该手拿玫瑰花的王子跳第一支舞,因为真正的王子根本就没有爱上她。
钢琴声再次响起,很欢快的圆舞曲,舞台上的人一对一对开始跳起舞,叶远臻牵着沈初见的手走上舞台,她今天本来穿的十分普通,甚至是毫不起眼,没想到现在却一下子成了焦点,吴敏之在一旁冷笑着看着她,叶远臻牵起她的手走到舞台中央,她回头看了吴敏之一眼,只见温玦正在同她讲话。
“我来教你,你只要跟着我的步子就好了。”
他绅士地伸出手去邀请她,她将手置于他的掌心,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她轻轻将手放到他的肩上,由他带着她慢慢起舞。
叶远臻跳舞极好,他早年生意上结识了不少外国人,各种场合也出进不少,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翩翩公子,最佳的男伴,可是现在任由他也不得不皱眉,因为他已经被沈初见这个女人踩了无数次脚了。
“后退一点,看着我,往前,左一点,看我。”他耐心教她,带着她在舞台上旋转,她的裙摆飞扬,衬着男人笔直的西裤,怪不得西洋人那么开放,他们的舞蹈是这么缠绵悱恻,带着最原始的探索与热情,两人一舞,缠绕不绝,快乐是最简单的,笑容也是最单纯的,所有的情感都不会隐晦。
沈初见先是不断地踩到叶远臻的脚,心里总是无比抱歉,但是随着音乐的节奏,在他的牵领下不断舞动,慢慢地,心里像是被点燃,她仰起脸,和他相拥着踏着舞步,越来越默契,越来越快乐。
他也舒展开眉头,露出了笑容,淡淡地笑意挂在眼角,逐渐嘴角也弯起,沈初见也对他笑,“怎么样?”
“嗯,不错。”他点点头。
“现在呢?”
“好像更好了一点。”他又认真地点点头。
“现在呢?”
“唔,现在你踩到我了。”
“啊,对不起。”她飞快地垂下脸,薄薄的耳尖白里透红,一小段粉颈正好暴露在叶远臻眼前,他心里有些麻酥酥的,喉咙不自觉一痒,连连咳了几声:“咳咳,没,没事。”
又是一个旋转,她在他的带领下轻盈地转着圈,裙摆变成一个圆弧,像是一把蓝色的油纸伞。
她日后跳过无数只舞,却再没有得到如现在这般的快乐,她一直都在寻找这只舞曲,却怎么也找不到,或许这只是极普通的一只曲子,或许她也曾无数次遇到过,但因为这只舞曲在当时被赋予了太多的快乐,以至于变成了心里一个永远难忘的独特记忆,所以任凭再怎么找也不会有相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