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蒙面人说:“师太,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北城乱贼遗孤藏匿在庵中。只要师太交人,我们绝不会打搅。”
南刹国尊崇佛家,所以对出家人也颇为尊敬。眼前的静慈师太常外出布施佛法,在百姓心中也是极有威望的人。这些杀手接到任务的时候,主人说过,找人固然重要,但万不可乱来。
在这之前,鸿天不止一次说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静慈师太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所听之言乃不实之说。”
话虽如此,但蒙面人依旧不死心,继续说:“因为知道,所以直奔这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望师太行个方便。”
“诸位若是不信老尼所言,大可自行查看一番。若真有贼子,老尼愿承担一切罪责。”
“那就得罪了。”为首的男子随即吩咐身后的人:“搜。”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黑衣人一无所获。
难道判断失误?为首的男子眉头紧锁,片刻后,朝静慈师太点头致歉:“打扰。”
待黑衣人离去之后,静慈师太才放下悬在心头的巨石,忙吩咐身边的人:“嘱咐庵里的人,这件事别让侬兮知道。”
“是。”那姑子点头。
狂暴的大雨,将静谧的深山打得凄厉叫唤,远不是往日的宁静景象。鸿天一早离开的时候,就叮嘱过静慈师太,若是戌时前还没有回来,就让她沿着出山的路寻找,自己会留下记号。眼下酉时三刻,还未到相约的时间,但是静慈师太心中有股强烈的不安感,驱使她朝山外寻去。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沿着鸿天在小灌木上刻下的刀痕,在一片隐秘的灌木丛里,发现重伤奄奄一息的鸿天。
大雨如注,混着刺眼的血水在周遭流淌开来。雷声阵阵,静慈师太要俯下身,贴着耳朵才能勉强听到鸿天说什么。
紧紧拽住静慈师太的手,鼓足最后的劲儿交代:“把侬兮……送到齐王府,交给雾……苏婆婆。说我去外面寻人了。”
昏暗的地窖里原本就冷,看着身边闭眼凝神打坐的云安,侬兮心里很烦躁。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冥冥之中觉得有哪里不顺畅。
连着下两天两夜的雨,就更加冷得不可言喻。每次庵里的姑子去送饭,侬兮都忍不住问师父什么时候回来,那些姑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摇头。
子时的钟声响起,惊醒熟睡的侬兮,揉揉惺忪的眼,看见身边的云安还在面壁打坐。
“云安,都坐了两天,你不累吗?”
“师太也叫我一起,不能违背。”
漫无目的地盯着头顶的木板,两天过去,心里的不安烦躁不减反增,让侬兮很是莫名其妙。
“云安,我这两天就觉得心情很烦躁啊烦躁,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毫不客气地鄙视眼前人一眼,说:“被关禁闭不烦躁才怪。”
“是这样吗?”侬兮表示质疑,看见云安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时又纳闷:“可是以前被关禁闭的时候也没这样的感觉。”
“好吧,你也别烦了,不是心有不满,就是想念金衣公子的诗文了。”
金衣公子四字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金元宝,让侬兮两眼放光,问:“这次有没有带回他的诗文?”
这传说中的金衣公子,以写得一手好诗文而名扬四方,可是无人知晓他姓甚名谁,更没有人能摸得到他的行踪,每一次出新的诗文,都是从皇城布告墙传出,人们竞相抄送,连东北城也流传着他的脍炙诗文。传闻当年皇帝为了找出金衣公子,还专门命令铁面军都尉守候,却什么也查不出来,这件事也更加为金衣公子镀上一层神秘莫测的色彩。
虽说是隐匿在深山修行,但静慈师太也会时常出山去布施佛法,规劝人心。云安是静慈师太坐下唯一的弟子,因此会常随静慈师太出山,也会帮着侬兮带些金衣公子的诗文,却只能偷偷给。
面壁打坐的人这会子终于睁眼,点头,得意地一笑,说:“金衣公子的诗文我怎么可能不找?看是可以给你看,只是别让鸿天师父知道了,不然又要说我带坏你。”
侬兮讨好地笑笑,又生出坏心思,调侃说:“嘿嘿,就算庵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也不可能掖着,你这小尼姑,可是念着那骁勇善战的齐王殿下啊。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跟我抢金衣公子了?”
说到那战神,云安心头泛起涟漪,娇羞之态尽显,却又不得不嗔着鄙视那些一眼,刻意说得大声:“金衣公子何时是你的人了?亏你是个女子,竟然这么……好在你这话是对我说的,若是在外面,莫说是女人,连男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虽然喜欢金衣公子的诗文,但还不到云安喜欢齐王的地步,面对这一番话,侬兮也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是个俗人,大不了后半辈子都用在寻找金衣公子上。可是你呢?小尼姑动凡心,可怎么办喽?”
“师太说了,让我再跟她去一趟南城布施佛法后就还俗。”
这么大的事,侬兮事先全然不知,而今突然听闻,不免惊讶。正欲开口,就在此时,地窖的天盖打开,投下星星火光。静慈师太在上面喊了一声:“都出来吧。”
这四字仿佛一道曙光,结束了侬兮两天的暗无天日。
没有月光,檐下的一盏孤灯显得突兀。这是侬兮和鸿天的居所,那盏灯笼也陪伴侬兮近几年的光景,明明该是亲近,可此刻侬兮对它竟生出厌恶。
这次结束禁闭之后,没有师父的训斥,只有静慈师太平静的交代。
“你师父偶然听到故人音讯,已经外出寻人去了,未曾说过归期。她临走的时候交代,送你去齐王府见雾苏婆婆,对外称是雾苏婆婆的远房亲戚,也是府上的琵琶乐师。在你师父没有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万不可离开那儿。”
九年里,师父想着法子庇佑她,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对于静慈师太的话也没有半点儿质疑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