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行了两日,终于来到东北城城内。与北城漫天黄沙相比,东北城就是一个坐落在林中的世外桃源。
青山掩映华宇,檐牙轻眺东北城。琉璃瓦,紫金墙,满溢无尽威严与堂皇。九年前,侬兮随师父来打马走过一次东北城城中,多年过去,这儿竟是天翻地覆。
所谓大隐隐于市,齐王府的府邸远没有它的主人来得高调,若不是那快金灿灿的匾,侬兮也不会知道那平凡得不能在平凡的人家就是齐王府。
走下马车,静慈师太在齐王府外驻足,像是在想什么。侬兮站在她的身后,不说话,抬头看了看府门上的镶金门匾,赫赫印着“齐王府”三字。与俗不可耐的围墙形成强烈对比,显得很是突兀。
一位年长的守门人许是见她二人伫立太久又不上前,心生疑惑,便走下台阶。
待这守门人走近,侬兮才发现,他的发际早已埋了华发。
那人很是有礼地问:“静慈师太,请问有什么事吗?”
“请问,雾苏婆婆在府上吗?”静慈师太含笑,有礼询问。
守门人有礼地回话:“在的,请二位稍等片刻。”
静慈师太微笑着点头,那守门人便府门进去。
门卫进去后不久就迎着雾苏婆婆出来。许是常年念佛,雾苏婆婆看上去眉慈目善,在其身侧,跟着一个与侬兮年纪相仿的丫头。见到静慈师太,很是熟络地招呼。
之前还一副与静慈师太来齐王府做客的好心态,却在雾苏婆婆出现后杳无踪影,这时候侬兮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不觉畏惧起来。
雾苏婆婆率先问候:“静慈师太。”
静慈师太施以佛礼问候:“施主。”
雾苏婆婆以佛礼回敬,又看向这边的人,笑问:“这位是姑娘吧?”
静慈师太含笑点头唤身后畏畏缩缩的人上前:“侬兮,过来见过雾苏婆婆。”
将琵琶紧紧抱着,挪步上前,趋身福礼:“雾苏婆婆。”
雾苏婆婆微笑着点头,算是打过照面。
“以后,侬兮还望婆婆多多照拂,贫尼感激不尽。”
“那是自然的。有老身在,断不会让姑娘受了委屈。”
静慈师太再一个鞠躬,算是谢意,说一句‘告辞’后转身离去。
侬兮心里不舍,转过身想要跟去,却又不敢移动半步,像是被钉在那里,眼里全是悲伤。那悲悲戚戚的人怀里抱着琵琶,涕泪横流,隐忍着不哭出声来。
人已经消失在闹市里,那固执的女子哽咽得近乎气绝却倔强地不肯多看一眼。雾苏婆婆怜她,上前去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安慰:“不哭了,啊。”
由雾苏婆婆牵着,哭得还没缓神的侬兮走进大门,也走进她波澜的后世。
进了大门,是一方长方形的大理石照壁,上面没有飞禽走兽之类的东西,只刻了一株梧桐。侬兮觉得它像极此刻的自己,孤苦伶仃,不知未来的命数。
从东向绕过照壁,是府上的庭院,正对面的中堂,左右两边是下人的住处、厨房和杂物间,然而府上的下人屈指可数。过庭院后是中堂。中堂后再过垂花门就是内院,内院中皆是抄手游廊相连,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客房,正中隔着花园的那边是北门,出北门有一单间的屋子,雾苏婆婆喜静,就一个人住在那里。
在这‘偌大’的齐王府,侬兮只对前院的中堂印象最深,到了晚上无人跟着的时候又去仔细瞧上一番。
中堂内虽然没人,但依旧灯火通明。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那硕大的板壁,板壁正中只挂着一幅墨字‘忠’,两侧是行书所写的‘忠肝颂传万代,义胆会聚一堂’的条幅。
“这齐王殿下当真是义士?”侬兮嘟囔着,继续看。
在板壁前是一张夹头禅式的黒木翘头大条案,条案的托泥却是红色;条案前是一张紫黑的八仙桌;八仙桌的两侧各有四把扶手椅,也是紫黑色。
一手轻轻抚过椅被,嘟囔着:“都是黑色,应该像师父一样严厉吧?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该怎么跟他相处?”
府上没几个下人,派在侬兮身边伺候的人叫蓝玉,十四岁,笑起来很是干净清爽,也是个话唠子。在中堂寻见侬兮就一直自我介绍,差不多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说完了才消停。
因为师父离去而伤神,随便借口打发蓝玉出去,之后就一直窝在屋里不出来。
九年来,鸿天只带侬兮出山过五次,都是傍晚出去,亥时初前归来,十分匆忙,那些关于外界的事,都是从云安口中得知。
盘腿坐在床上,努力梳理那些从云安口中听得的消息,大约能知道这府邸主人的来历:
纳喇国,德正末年,德正君主徐万民施行****,天下大乱。南城文王白君元借‘天欲亡德正’为舆论,起兵,胜,入主皇城,定国号为天元。将德正君主赶到了遥远的漠北,从此白君元独霸南方,建立南刹国。
开国之初,分封功劳最大的四家异姓王,分别南城将军洪家、北城将军程家(后为杨家)、东南固山王沈家、西北楚怀王简家。
为防止异姓王造反,先后分封了本家人为东城武王(天元君五弟)、西南文王(天元君六弟)、西城怀王(天元君三子)、东北齐王(天元君六子)。
除此之外,还分封诸多小势力藩王,但与八大藩王相比,小藩王的实力就弱得太多。
天元君共有十四个儿子,其中四子、五子夭折。次子白傲宇虽挂名皇后所出,但实际上出生不好,凭着陪父亲打天下的赫赫功绩,受封于北城裕王,颇得圣宠。三子白傲恭系李淑妃所出,凭借着李淑妃娘家势力才受封于八大藩王中的西城怀王。六子白傲雪同是挂名皇后所出的皇子,未到及冠之年被破格封为八大藩王中的东北城齐王,但却没有奔赴东北城,在皇城一直待到去年才来,并即将担任征北大将军一职。
撇开其皇子身份不说,也不谈及其大将军身份,仅是八大藩王的殊荣,府邸怎会差到这种地步?
进这王府一天,除了雾苏婆婆和几个下人,也没见着别的人,更别说传闻中的齐王。
凭着这些,侬兮断定,那不是个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