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许多不公平的事,拿得起放得下便能随心所欲,放不下,便会产生心结。
陆婉秋根本没把陆赏春放在心上,平心而论,不管怎样她都是父亲的子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安寺东边山坡上种满了瓜果树木,加上寺里的僧人精心打理,一片一片果木成林,正值花开季节,洁白如雪的梨花争相开放,偶尔一阵微风吹来,花瓣随风纷纷落下,堪是好看。
如梅小心扶着陆婉秋,二人沿着下坡的道路走到没有站人的几棵梨花树下,捡了一些花瓣用帕子包了,捡得差不多时,陆婉秋站起来不想遮在脸上的纱巾,正好被迎面吹来的一阵风刮起,飞到半空中,打了一个转,飘飘荡荡,落在了坡下的一棵梨树枝上。
一愣神的功夫,如梅赶紧收好包花瓣帕子,放进腰包里,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跑去够挂在树上的纱巾。
陆婉秋跟下去就见那方纱巾挂在这棵梨树顶端的枝上,摇摇晃晃,如梅够了几下,可是位置太高,根本就够不到。
二人又试着用别的法子,折腾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那纱巾还稳稳地挂在树枝上,看如梅累得满头是汗,陆婉秋不禁有些泄气,“算了,够不着,不要了吧。”
“姑娘,且等一下!”
一道低沉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陆婉秋不由得一愣,抬眼望去,只见对面信步走来一位少年,黑发如墨,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他白晳的脸上,散发着如玉的润泽,他走得步迈很稳,每一步仿佛都一种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势,身着一袭织锦暗花的白袍,款款向她们走来。
这人是……
几乎,陆婉秋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在前世见过他,此人的身份贵不可言,而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
而如梅几乎是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来人。
陆婉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看了如梅一眼,尴尬地碰了碰她,让她回神。
少年打量着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不堪在意,目光落到挂在树枝顶端的纱巾上,脚下微动,身形倏忽而起,少时,落定,站在陆婉秋的面前,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方纱巾,伸手摊开,平递到陆婉秋面前,缓声道:“给!”
陆婉秋没有犹豫立刻接过纱巾,朝他道了个万福道:“多谢!”
她不敢看他。
他的身份高贵,她不敢亵渎。
上一世,她被那些人凌辱折磨不堪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制止过那些人,算是救过她一次,但是那时她最不堪的样子,被他见过,今世再次相见……她不禁自惭形秽,头,低得不能再低,只留给少年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默默地往后退去两步,然后转身,正打算带着如梅离开,不想却又听见他道:
“姑娘,日后,多加小心!”
……陆婉秋一怔不解地回过头来看向他,可惜,少年已转身而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陆婉秋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多加小心?难不成她遇见他不是巧合?是了,依他的身份,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同安寺里上香?难道他也认识她?不,他怎么会认识她呢,等等,是了,他不一定认识她,但是他一定认识她父亲!莫不是,他想让她给父亲传个话?父亲,近日会有危险?
随之,往深处一想,陆婉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同安寺里出来陆婉秋心事重重,在山上出了一阵子汗,又吹了风,到了下面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待上了马车,靠着软枕,不一会儿便眼皮子打架,渐渐晕睡了过去。
傍晚陆正华公务繁忙还没有回府,兰氏却收到了从陆婉秋院里传来的消息。
“你是说……三小姐病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
过来传话的于妈,直着腰道:“奴婢听伺候三小姐的那个丫鬟说,是三小姐不小心在山上吹了冷风,受了凉,下山的时候,三小姐身子就不太舒服,只是没说,回府之后,丫鬟们替三小姐换衣服时,才发觉三小姐浑身滚烫。”
兰氏想了想,一时拿不定主意。
站在她身后的郝妈妈思量了片刻,上前说道:“太太是担心三小姐……”使诈,她后面的字眼没说。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心知肚明。
“请府医过去给三小姐瞧瞧,别耽搁了才好。”兰氏道。
“太太担心的是,奴婢过来的时候,三小姐身边的人已经请府医过去了。”于妈垂着眼回道。
闻言,兰氏的脸上有些不大自然。
顿了顿才道:“那就好。”
于妈转身告退。兰氏抚上额头有些头疼,这些奴才,有一少半是姜氏在世就在府上做事的,他们是自由身,签得是活契,留用个三五年就能打发了;有些是从外面买的签得死契占极少数;还有一些像于妈这种,是从侯府老宅跟过来的,跟老宅那边的人牵扯甚广,轻易不能动的,表面上看着恭顺,实则一个个滑不溜秋。
郝妈妈看了看兰氏的脸色,道:“太太,不如奴婢过去瞧瞧,打探一下虚实,若是三小姐真的病了,一来,太太可以放心,二来,等老爷回来问起,咱们也能说得过去不是?”
兰氏点头道:“也好,你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