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选离开后,我独自挑起帘栊,淡望御庭白雪。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御庭中落满了积雪。天地寂静,我心中缓缓升起平和而宁静的感觉。
良久,我招来内侍怀恩。怀恩、怀梁是父亲赐予我的内侍。他们双双侍奉于养心殿近七年。我道:“为我请钱先生过来,将杨先生、宋先生一并请来。”
我的老师钱之孝就在乾清宫,来去并不麻烦。
钱先生等入殿致礼。这并非我与新内阁的初次见面,因而待先生们礼毕,我即命左右赐座,并让内侍奉茶。三人均白布裹乌纱帽,着素服并束腰绖,麻鞋,显然是换过斩衰服而来,依入朝觐见新君之礼。而我着斩衰服与之见。
我的老师,内阁首辅钱之孝年近六旬,眉目舒朗,美髯,望之如四十许人。而次辅臣杨箕官至正一品太傅除刑部尚书,开国功臣。虽年已七十有一,却依旧精神矍铄。年轻的阁臣宋顾庭年仅三十六岁,状元出身,名望极高。除了我的老师钱之孝,杨箕与宋顾庭都是新入阁。
他们坐下之后,我一一向他们行礼。
三人感动不已,起身回拜。我郑重对他们说:“三位是父皇留给我的肱骨之臣。今日一拜,望各位与我戮力同心,开大乾承平之世。明日之后我将登基为帝,望各位万记今日。”
“臣,万死不辞。”三人语意动容,异口同声道。
我继而对他们道:“今日请各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事问。”
钱之孝先生拱手,“臣等知无不尽。”
“诸爱卿看来,房选此人如何?”
三个阁臣相顾而视,死寂。
房选是我的驸马都尉,但是他又不同于历史上的驸马们。除却出身第一流世家之外,他还是晋国公、礼部尚书。皇帝曾为他的婚姻颁大赦。他的妻子即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即便是青云之上的帝国中枢——内阁,又有谁敢对他擅加评价呢?
但是作为臣子,阁臣是不能永远保持沉默的。还是杨箕先说话了:“晋国公有出世之心,但亦可为入世之事。必厚积而薄发也。”
我点点头,不作别的表示,复问钱先生:“先生以为如何呢?”
钱之孝沉吟再三,方道:“晋国公天人之姿,为人审慎,臣虽与之多年,却不能摸透其心性。臣往日曾与年仅十六岁的晋国公对策,堪堪平手而已,若国公当日秋闱一战,恐不落人后。其为政,虽宽和却无缺漏,在年轻人中极是难得。”
我也只是一笑,然后转向宋顾庭。他是最后一个,自然不再犹豫:“臣与晋国公同僚,知其为政宽和,御下慎行。朝臣多称其善。”
“晋国公是我的夫君,登基之后当得恩典,诸位以为如何呢?”
这次他们的意见出奇一致,“臣等以为,晋国公为皇夫,当于内宫侍奉陛下。其父母兄弟,应依皇后例加封,以示天恩浩荡。”
我想了想,说:“房选有经济之才。”
钱之孝捻须思索道:“万岁之意,是要用房选为政?”
我微微一叹,“若非如此,恐清流意有不平。况房选此人堪当大任,若幽于深宫不免是损失,也非社稷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