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革南京六部配置,重置应天府,统辖南京事务。
十月,金陵王房选幸应天府。
房选离开的两个多月里,对我来说最大的改变莫过于案头无穷无尽的奏折。
我下朝之后便开始看折子,也不再有午睡,往往忙碌到日落。从前我总是与房选两个人一起处理政务,身边甚至没有服侍的人。房选离开之后,我身边立刻恢复了往日仆从如云的景象。除却内人、内使们,我的表姐谢邵雅、宋顾庭的夫人钱慧,也常常入宫陪伴我。
当听闻王世子在乱军中被杀的消息时,邵雅沉默了许久。
后来她才道:“也好,他终于是解脱了。”
哪怕再无情,少年夫妻总有几分回忆在。更何况,十七岁到二十五岁,她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无情而扭曲的男人。自那以后,邵雅不再闷闷不乐,但依旧安静温柔。
惠王府之没,邵雅王世子妃的名分自然也荡然无存。我以邵雅不知无罪,听还谢家,从此婚嫁自许。本来,我还给了另外一道旨意,希望封我的表姐谢邵雅为县主。终因谏台清议而不行。谏言道,谢邵雅是罪臣前妻,无功于社稷,且并非皇室,晋封并无前例,君王不能因偏爱而格外加恩。
我也无意将邵雅通报舍利之事言出,故此事终于是作罢。
而为宽慰谢家,又从内库赐出丰厚的赐物,允诺来日表姐再嫁,必圣旨赐婚。
邵雅却说:“万谢万岁美意,只是邵雅并无再嫁之心。妾有万岁垂怜,家中父母慈爱,若能常伴万岁、父母身边,便是邵雅此生最幸运之事。”
我听了颇为感慨,终于只是说:“此事不急,但却不要妄论一生一世。将来的事情,怎么会作得准?”
钱慧也道:“夫君终是女儿家的依靠,虽然我们不必如凌霄花一般攀援他木,但此生终究还是需要一人分担你的喜怒哀乐。”
闻言不由默然,良久我才道:“儇儇妙语,我们女人,不必如凌霄花一般攀援。但孤寂终究可怖。妙云,你还是不必死心的好。世上好男儿千万,你还有来日……”
谢邵雅小字妙云,我们三人相处,多以此称呼。我与钱慧方说完,只见邵雅脸上已略有宽怀之色,她道:“万岁既知孤寂可怖,如何还让天王殿下一人去南京那么久呢?”
我听了一愣,才道:“好呀妙云,你竟打趣起朕了。”
邵雅一笑,“万岁恕罪。”
我与谢邵雅血缘相亲,她与我相处数月,已去了往日生分。况且她出嫁前,我们也是极好的。倒是钱慧,她虽然并不畏惧我,却总与我们无亲近之意,而始终保持着君臣之间的尊卑。但是钱慧的学识与见地,却是我十分欣赏的。
而且她极有原则。我赏赐宝物予她,她却很少接受。她说自己并无功绩,不应当收到君王的赏赐。唯一一次,我以那日诗魁之事赏赐予她,她才勉强接受。
正当我们说话间,怀恩入内道:“万岁,宋先生求见。”
怀恩说宋先生,自然是钱慧之夫君阁臣宋顾庭。我便望向钱慧道:“朕且去,你们略坐坐,待事完了,儇儇你便可同宋先生一同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