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识他便已知晓,这个少年必然有自己的志向与抱负。他可以长久地为之坚守、蛰伏、隐忍,直至有朝一日,拔节而出。因此,当我以那万里江山作画,一意要打动他的时候,他没有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但又不得不说,房选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我也是趁着他一腔热血的时候,才让他卸下昔日面具,为我所用。
所以,待他冷静下来,他就对我说出了那个故事。他以此换得尊贵的地位,一门三王公的殊荣。以及,他平步青云上的同时,家族的满门平安。
尔后不久,杨箕一着不慎,意图拉拢房选。如果房选真是向来所表现的那个唯唯诺诺胸无远图,为政又少魄力的晋国公,或许杨箕可以得一场险胜。但是很不幸,杨箕遇到的是一个蛰伏已久,且深谋远虑的青年房选。他藉由此事,一举夺得权柄。成为名副其实的天王。
再后来,便是京察。
京察,是靖宁初年即开始实行的京官考核制度。初为三年一察,后改为十年。吏部以“四格”、“八法”为标准,对朝廷官员进行政绩、人品考核,以此决定官员的升迁、降谪。这一年的京察,正是由时任吏部尚书的房选主持。
他在这次京察中,按照祖制严格考核,使得许多年轻、清廉、有才学的官员得以升迁要职,而洗去了一些顽固、贪蠹、混迹官场的腐朽。
这样一来,那些被升迁的官员,大多依附于房选。而我并没有对房选的做法表示任何的异议,甚至力排众议,支持推进这次严厉京察的执行。我仿佛并不担心房选的专权,也不阻止他扶植自己的势力。
因为我知道,那些饱读圣贤之书的年轻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告诉他们,应当忠诚的是皇帝,是端坐在奉天门代表着皇权至上的那个女人。而他们感激的、于他们有知遇之恩的天王房选,是她的夫君。
他们为这种忠义两全的统一而欣悦不已。
然而那些被洗去的人代表着朝堂中枢固有的保守势力,这些人从靖宁初年走到现在,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因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开始对那个年轻气盛的天王滋生出一种反感与忧虑,或许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会阻碍他们混日子的营生、封妻荫子的富贵荣华。
于是,房选站到了与这些人的对面。
于是,一种我乐见其成的,微妙的平衡,便达成了。
但事实上房选未必不知,他这一系列的运作,最为得益的人恰恰是我。但是他甘心如此。除却实现理想抱负的信念,我以妻子的关怀,一个倾慕者毫无顾忌的给予,一个少女美丽柔软的眼神,令他心甘情愿。
他虽然说不信我,但我却是数月来延请御医为他调养身体、盯着他吃下每一口有益于他养生饭菜的人。我也是事事任他施为,时时迷醉在他出尘容光里的人。我更是身为九五至尊却甘为他内子的温顺妻子。
他虽然说不信,他却愿意让自己相信:我并没有懂得那么多,我只是顺从他。而他基于道德及为人臣子的本分,还报给我一个君王所需要的一切。
而说来可笑。戏演的多了,人便难卸去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