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烽火起苍茫,从今莫道江南春。
承恩公夫人王氏,也就是我的舅母,进宫面圣的第二日便病倒了。
宫中遣专为侍奉养心殿的太医院院判王承入侍谢府,但王夫人的病情还是数日无起色。几日后,皇帝与金陵王亲临谢府探疾。
谢邵琦与房选茶晤于别室,我则与舅母在房中叙话。
炕桌上搁着她绣着一半的额帕,我落座后告诉她不必拘束,便如往日母亲在时。一边长篇大套地谈着家务事,动起手来用缎子为她另裁了一幅抹额,舅母自己也拿起额帕继续刺绣。
我许久没有动手做针线上的事,又一面与她说话,几乎扎了手。我笑道,“让舅母每日在这房中足不出户,也是闷坏了。”
舅母笑笑,轻叹道:“我是没什么,就是可惜万岁赏下的那些名贵药材,都喂了它。”带着针套的手指遥遥指了指房中摆设的蔷薇古桩。
我道:“这也没什么,宫中人少,各地进供的药材却不少,何况前几年父亲卧病,断断少不了这些的。而王承开的方子,也不是顶名贵的。朕宫里有年前长白山进供的一支老参,说已有两百年光景了,明日便拿来舅母收着。”
“万岁隆恩。”舅母谢道,然而转眼间她眉间又有忧色。
我问道:“舅母可是有所想?朕若能办到,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舅母放下针线,起身朝我欠身行礼,我忙扶住她,道:“这是作什么,今日就咱们两人,还如此见外吗?”
她这才坐了,向我道:“万岁宽厚。但臣妾心中这件事,于国家社稷是不当的,只是臣妾一介女流,不懂这些。又是做母亲的……”她说到这里,眼眶已然红了,忙拿帕子擦了擦,才向我致歉道:“臣妾失态。”
她继续道:“臣妾那雅姐儿,也是个命苦的。与惠王世子成婚七年无所出,臣妾前日听邵琦说,雅姐儿与王世子夫妻不睦,竟至于郁郁成疾。”舅母顿了顿,才继续道,“臣妾嫁入谢家,已经三十余年,膝下只有琦哥儿和雅姐儿两个,今日惠王府的事,必然是不成了,望万岁看在亲戚份上,能留住雅姐儿一命,若能作庶人平静余生,臣妾等感激不尽。”
舅母言毕,又起身欲拜,我忙扶住她,安慰道:“舅母放心。朕原先不知邵雅表姐与世子夫妻不幸至此。否则早便令谢家与惠王府和离。朕已遣人请世子与表姐上京探病,此番表姐回来,待问清楚了,定没有让她再回江南的道理。将来另择一佳婿,让表姐风光大嫁了便是。舅母万万宽心。”
我心想,原来惠王府与一向低调的谢家也有此过节。舅舅、舅母都是极疼爱儿女的,恐怕罅隙已久,只是碍于皇家脸面故久隐不发。
回宫的马车上,我见房选手中多了一把折扇。
房选向我道:“这是方才表兄所赠。”
我听闻房选称谢邵琦为表兄,不由一愣。才道:“你又白白拿人东西。”
房选看似心情极好,笑道:“哪里有的事,我前日得一把件,上好的羊脂玉,只是我素不喜那些东西,便予了表兄了。他拿着极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