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笑着搂住我,“父皇母后一定给你找来最好的男子,棠棠自己选便是了。”
那一妆奁淡金色珍珠至今仍放在养心殿后殿东次间的大柜中。我有时看见,想到自己年幼的时候那番“最好的嫁妆配最好的夫君”的论调,也会想到房选。
然而此时,房选就在我身边。他轻声唤我:“昭和。”
而我兀自愣神间,已悄然应了他一声:“嗯?”
我与他相对,竟半晌无言。
望着他淡淡的笑容,我道:“我们在外作士庶打扮时,还是以夫妻相称更好。只是方才你唤我昭和,日后我们两人相对时,你皆可如此唤我,一如我称你始政,可好?”
始政是父亲给房选所取的字。房选行冠礼时,其父房攸先执意请父亲为房选取字。父亲当时已病,他说:“‘夫民群居而无选,为政以始之。’阿选是堪为此事之人,就取字‘始政’罢。”
父亲所说的那句话出自《周书》,意思是说,百姓群居在一起,没有道德来约束他们,那么就用政法来启发他们。父亲为房选取字“始政”,寄托的恰是他对房选为政的期望。我从前常常愿意在人前称房选为始政,或许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房选道:“好。”他的声音温和一如他的笑容。
车停稳后,房选伸手为我打起车帘,我就着怀梁的手下车。清荷、清莲两人侍立一旁,怀、清等人是一路上另有车跟随我们,一同来的。
这天的报恩寺并未因我们的来到而门庭冷落。我本愿将私自出行一再低调处理,当然不会有静鞭清场、十里无庶的事态。
我们从报恩寺偏门而入。至僧人精舍院外不远处,走在我身边的房选脚步一顿。我抬眸,迎面而来一个少年,显然是房选所认识的。但我却并没有见过。房选回首望了我一眼,我微微颔首。
待那少年走近,我不由愣住了。所谓美如桃花,莫不如是而已。他眸中生花,眉目雅致精细,鼻梁挺秀,薄唇殷红。五官精致得过分,而美又恰到好处。只是他容光艳丽,竟然到了令人不敢久视的地步。以至于过了良久我才看他穿衣打扮:他身穿青绢道衣,头戴白玉道冠,腰系丝绦。道士打扮。而领口袖缘纹饰縟丽繁复,更显贵气逼人。
房选人淡如菊,这少年却是牡丹一般的奇葩。
既是认识的,房选自上前与之寒暄问候。他们说话间,我才听出那少年口称房选“谢公子”。接着,房选回首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上前。我循声上前,心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其实如一个普通女子一般顺从于自己的丈夫,偶尔为之,乐亦无穷。
我心中虽这么想,面上却一点不露。只听房选对那少年说:“云修道长,这是内子。”
那绝色少年向我一礼,道:“原来是尊夫人,贫道有礼。”声如松风入林,端得一派仙风道骨,但绝不是出世之音。又听房选对我道:“这是茅山云修道长。我二人前岁于金陵结识。不料他乡遇故知,当真快哉。”
正说话间,我忽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我脸上,我抬眸,那云修道长已然收回了目光。我容色一敛,更打起几分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