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那侍卫被方渐琼闹得心烦,抬手就是两巴掌,左右开弓,将方渐琼打得头昏脑涨,那侍卫冷喝道:“既是扒下了这一身皇子朝服,就当记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区区庶民,还跟跟大爷蹬鼻子上脸!”
“我的儿!”万欣然作势要扑打过来,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摁在地上,只能在原地蹬腿,哭喊道,“放开我儿子!你们快放开我儿子!”
方渐琼被那侍卫打得迷糊,浑身绵软,那侍卫又手脚麻利地退下方渐琼身上的一应皇子衣服配饰,然后就架着方渐琼出去。
万欣然也在哭号中,被几人披上了斗篷戴上了风帽,塞进了轿子,等到落轿的时候,又被人拽了出来,一下轿,万欣然便就瞧见了匾额上“乾西宫”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万欣然只觉得自己都喘息不过来了。
她不要进去!
她不要像当年崔玉润那样涕泪交错地进去……
然后就再没有出来!
“我不进去!我不进去!”万欣然抬脚跑,一边跑一边嚎叫不止,“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让我进去的!皇上最宠我了!”
只是没等她跑出三步,就被四五个侍卫摁倒在地,然后押着她上了台阶,进了乾西宫,万欣然一直尖叫不止,尤其是一见到那里面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坟头,更是尖声嚎叫,只把停在那地上觅食的麻雀都惊得扑棱棱地飞走。
万欣然被押到后院大殿中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一下子就软到在地上,也不用那些子侍卫动手拦着,她根本没有力气再跑了。
万欣然瘫在地上喘息,怔怔瞅着地上龟裂了的地砖,半晌这才看到发现面前椅子上似是有人坐着,万欣然忙得就直起来身子,外头阳光直射进来,有些刺眼,万欣然的目光顺着光线一点点儿爬升,逆着光,她瞧不真切那人的面容,却看得清楚那人一袭如意云纹厚锦刻丝银鼠皮披风,再定睛一瞧,那人面色阴沉中透着厌恶,不是别人,正是徐令月。
万欣然才直起来的身子,蓦地又软了下去,忍不住哆哆嗦嗦朝后挪了挪:“太……太后。”
“万嫔,你还记得上一次,你来乾西宫是什么时候把?”徐令月缓缓开口问道。
万欣然以为徐令月是因皇后一事来找她兴师问罪的,但是不想徐令月开口却对皇后只字不提,先是一愣,万欣然慌乱地点头道:“臣妾记……记得,上一次是……是昭德四年,是淑妃……淑妃被打入冷宫的时候……”
“不错,是昭德四年三月初九,”徐令月挑着眉打量万欣然一脸青灰惊慌模样,抿了抿唇,顿了顿,又道,“万嫔,你说是现在的你可怜,还是当初的淑妃更可怜呢?”
万欣然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也不敢直视徐令月的眼睛,半晌才开口:“太后怎么……怎么忽然提起了淑妃?”
“难道你进到这里竟不会想起淑妃?哀家不信,”徐令月讥诮地勾了勾唇,一边又道,“当年淑妃之祸可是你的手笔啊,当时瞧着淑妃三步一回头、一步一啼泣地进了这乾西宫,你心里必定得意至极吧?当时你必定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
万欣然双手死死握拳,咬牙道:“当年,怕不止是臣妾,就连皇后和太后,也是得意得很吧?”
淑妃之祸,源起于万欣然御前告发,但若不是暗中得徐令月和徐德仪相助,就凭她当年区区万妃,又怎么能敢剑指堂堂突厥长公主、最得方之衡宠幸的崔玉润?
“是啊,除了淑妃,便就是除了徐氏的眼中钉,哀家自是得意,只是让哀家得意的却不止这一点,”徐令月也不气恼,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笑了,“当年,哀家和皇后既是借着你的手除了淑妃,自然从那时候起,你就不可能再独善其身,所以这些年也辛苦你为皇后打理这偌大后宫,除了那许多碍眼的人,也做了许多让哀家满意的事儿。”
“这些年,我自诩宠冠六宫,却不想竟都是为了你们徐氏做了嫁衣裳!”万欣然蓦地双目圆瞪,眼中血丝满布,甚是可怖,只是瞬间那眼睛又失去了神采,讥诮一笑道,“太后果真好计策,只是太后就不担心皇上对我这般宠爱,我又有两子傍身,终有一天,我会取皇后而代之?断了你们徐氏一门的百年基业?”
“太后果真好计策,只是太后就不担心皇上对我这般宠爱,我又有两子傍身,终有一天,我会取皇后而代之?断了你们徐氏一门的百年基业?”
“呵呵,万嫔啊万嫔,平日里啊,哀家竟都还没瞧出来,你是个天真的,怎么?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以为皇上是真的宠爱你?”徐令月似是听了最滑稽的戏言一般,笑得眉眼都褶皱成了菊花,半晌,徐令月方才止住笑,前倾身子,对上万欣然的眼,一边讥诮道,“万欣然,你说若是皇上当真宠你,又怎么这么多年连个封号都懒得给你呢?你出身虽算不上高贵,但好歹也是官宦之后,怎么也该比那贱婢出身的丽嫔可好上不少吧,怎么连丽嫔都早早有了封号,却偏偏你就是没有?这些年来,你当真没有想过究竟是个什么原因?”
万欣然面色蜡黄,双眼满是惊慌挣扎,剧烈喘息,嘴唇哆哆嗦嗦发不出一个字。
“万嫔,是你害死了淑妃,是你害死了皇上毕生所爱,你说皇上日日瞧见你这张脸,该是怎么个心情?”徐令月继续道,然后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打量着摇摇欲坠的万欣然,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是怒火中烧,恨不能抽筋剥皮,还是……宠冠六宫?”
万欣然咬着唇,直到青白的嘴唇都咬出了斑斑鲜血,万欣然才哑声开口:“我不信,我不信!万岁爷若是一早就知道是我……陷害了淑妃,为何这么些年却对我恩宠不断?为何又从没有给淑妃翻案昭雪?我不信!”
“秦氏可是百年大族,百年以来,掌管大兴太医院,自是有他的道理,说起来秦氏比起徐氏也丝毫不逊色,就是这个百年大族的族长、御前的红人,秦律,你以为哀家和皇后三言两语就真能说服他陷害淑妃?若没有万岁爷的默许,秦律怕是宁死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何况沈植还是秦律的关门弟子,你以为没有万岁爷的意思,他真的会舍得陷害自己的弟子全家?”徐令月冷笑道,“皇上毕生最爱淑妃,可在情人郎之前,他先是冷血君王,偏偏大兴却容不下带着突厥血统的皇子,你说那个时候,皇上该怎么办?”
“我不信,他若是当真那么爱淑妃,又怎么会容忍淑妃被扣上秽乱后宫的罪名?他若真爱淑妃,又怎么会舍得让淑妃进了冷宫、含恨而死?”万欣然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半晌又补上一句,“天下父母谁会狠心舍了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心爱之人为他所生?我不信,这根本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下父母不会,但是皇上却会,他时刻不会忘了自己是怎么样坐上皇位的,他自然明白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他自然一早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选择取舍,”徐令月冷冷道,“就像当初他能断然舍弃了淑妃和孩子一样,他也会忍着对你的厌恶,给你宠爱,必定借着你的手,可以把后宫收拾得清净,尤其是很多事我和皇后都不方便出面,但有你在,就方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