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衡瞧面前小孩儿头都快要低到地上了,勾了勾唇,将小孩儿抱起了,逼着小孩儿抬头与自己对视,瞧着小孩儿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方之衡悄声对小孩儿道:“得不得太傅的夸奖并不重要,在父皇眼里,琛儿可是最好的孩子。”
“父皇!”小孩儿扁着嘴就朝方之衡怀里扑,眼泪鼻涕蹭了方之衡一身。
“万岁爷!万岁爷!”
方之衡好不容易哄了小孩儿睡着,便就听到赵如海急三火四地在外殿叫着,声音还不小,怀中刚刚睡着的小孩儿嗯嗯唧唧不安分地乱动,方之衡不由得皱了皱眉,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儿了,一边唤了赵如海进来,一边又将宫人将小孩儿抱下去继续歇息。
“出了什么事儿?”方之衡一边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盅抿了一口,一边问跪在地上的赵如海。
“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刚刚在御花园被毓庆宫里头……五皇子养的狗给咬了!流血……甚多!当场昏死过去,现在已被挪回了景仁宫,四皇子也受伤甚重,太医院的太医也都赶去了!万岁爷,您快去看看吧!”赵如海素来稳重,这一次说话却是哆哆嗦嗦。
“咣当!”
方之衡心头一禀,狠狠将茶盅砸在地上,饶是那茶盅是纯金打造,也被砸瘪了一边,在地砖上一溜儿滚了出去。
“摆驾景仁宫,”方之衡抬脚将跪着给自己穿鞋的小宫女踢倒在地,咬牙启齿道,自己动手穿上了鞋,径直朝殿外走去,一边咬牙启齿对赵如海道,“把万嫔、大皇子、五皇子也都一并给带过去。”
景仁宫。
景仁宫门口乌泱泱地跪着两排御花园的侍卫,一共二十人,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御花园被狗扑袭,这是何等重罪,这些子侍卫一个个自知所犯死罪,脸色都泛着青灰,看见明黄的轿子停在景仁宫门口,一个个忙得叩头不止。
“皇上驾到!”赵如海瞧着那些子侍卫一声轻叹,忙得掀开了轿子,扶了方之衡下来。
方之衡阴沉着张脸,看都不看那些子侍卫,径直往里走,一进了景仁宫,便就瞧见了万欣然正脱簪待罪跪在外头,身边跪着一高一矮的两人,不用看也知道是大皇子方渐瑜和五皇子方渐琼。
隆冬时节,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说滴水成冰也丝毫不为过,且又是在这冷风口里,这母子三人却都身穿单薄衣衫,嘴唇紫青,哆哆嗦嗦地跪在大殿前。
徐德仪被狗撕咬的时候,万欣然就在十多米外,自是亲眼瞧着那鲜血是怎么从徐德仪身上流出的,自然知道这一次犯下的是滔天大罪,万欣然自是又惊又惧,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御花园已经乱作一团了,她稍稍镇定之后,忙得就带着两个儿子来这里脱簪请罪。
方渐琼原本是不乐意的,被母妃和兄长一顿呵斥打骂之后,才哭哭啼啼换上纯白单衣一并跪在这里,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力气哭号,如今已然冻得张不开嘴了。
“万岁爷驾到!”
方渐琼一听方之衡来了,忙得转身就爬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方之衡的小腿,哭号不止:“父皇救命!儿臣再跪下去就要给冻死了!父皇,你快救救儿臣吧!母妃和大皇兄不许儿臣起来!父皇快救救儿臣吧!”
方之衡看着涕泪错纵的儿子,此时一身素白,更显得他脸色青紫,若是再怎么跪下去,怕真就给冻死了。
“孽障!”方之衡一脚狠狠踢在方渐琼胸口,将方渐琼踢得四仰八叉又倒在冰冷石砖地上,方渐琼更是哭号不止。
同样掉眼泪,怎么琛儿就那般惹人心疼呢?方之衡懒得再看倒地哭号的小孩儿。
赵如海瞧着方渐琼在地上滚了两圈,忙得就要去扶一把,不想方之衡却冷声开口:“不许扶,就这么冻死算了。”
说罢,方之衡头也不回,抬脚就朝大殿走去,赵如海也不敢再伸手去扶,忙得跟上了方之衡。
“皇上!”看着方之衡的背影,万欣然撕声叫道。
从始至终,方之衡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她心知肚明,这一次是真的闯了祸了,这一次不管皇后腹中的皇嗣能不能保住,放在毓庆宫她是回不去。
只是,要搭上两个皇儿的前程,她如何心甘?
只是,瞧着方之衡这般冷然决绝,竟似不念半分往日情面,万欣然浑身哆嗦不止,一口贝齿都几乎要被咬碎似的。
景仁宫大殿
方之衡才一进了大殿,方渐琪就哭号不止,跪倒在地,拉着方之衡下摆,不顾自己模样十分狼狈,哭喊道:“父皇!您一定要给母后做主啊!父皇!这一次断断不再轻饶了万嫔和五皇子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只有毓庆宫中是养了狗的,刚刚御花园的侍卫也都证实了,那两只狗的确是五皇子平日所养!父皇,你一定要给母后主持公道啊!母后实在太可怜了!”
方渐琪这一番哭号下,一众景仁宫的宫人也都跪地,啼泣不止:“求万岁爷给皇后娘娘做主!”
方之衡被满屋的哭号声吵得脑仁都疼了,低头瞧着方渐琪头发蓬乱,双手和前襟竟满是鲜血,不由得大惊失色:“琪儿,你竟也受伤了?”
“儿臣没有受伤,母后被恶狗袭击的时候,儿臣离得远,没能来得及……”方渐琪越说眼泪越是汹涌,顿了顿,才又哽咽道,“儿臣身上的血是母后身上流下来的,儿臣不过刚刚抱了母后一下,就……父皇!母后浑身是血啊!母后到现在还气若游丝!呜呜,父皇,今日你要为母后做主!”
方之衡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瞧这模样,徐德仪的伤势竟比他想的还重。
方之衡伸手扶了方渐琪起来,沉声道:“你先去回去更衣。”
“不,儿臣哪也不去,儿臣要在这里等母后醒来,”方渐琪咬牙启齿道,“儿臣还要等着看父皇怎么处置作恶之人!”
“你母后不会白白流血,朕自会给你母后主持公道,”方之衡拍了拍方渐琪的肩膀,“先下去吧,别这一身子的血在朕面前晃悠。”
方渐琪又要说道,李兰芝瞧着方之衡面色不虞,忙得暗暗碰了碰方渐琪的手,方渐琪这才只得将话咽下,一边抹了眼泪,一边极不情愿道:“是,儿臣先告退了。”
言毕,李兰芝扶了方渐琪起来,躬身退出大殿。
方之衡到软榻上坐下,唤了春桃过来,本想要询问当时情景,但是瞧着那春桃也是一身子的血,其中手臂和大腿处还敞着几处伤口,狰狞不已,方之衡不由得蹙了蹙眉,让春桃先下去疗伤,又唤了御花园的侍卫头目进来回话。
方之衡冷眼瞧着那侍卫头目铠甲上也溅了不少血点,只是铠甲倒是完好无损,不由得阴沉地勾了勾唇:“你倒是毫发无伤。”
那侍卫头目吓得身如筛糠,哪里敢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叩头如捣蒜。
方之衡瞧着心烦,伸手从小几上抓了一只茶碗,狠狠掷在那侍卫脸上,一时之间,那侍卫额头鲜血如注,那侍卫头目愈发吓得不敢抬头,死死将脸贴这地砖,哆嗦不止:“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赵如海瞧着方之衡面前愈发阴沉,忙得对那侍卫头目冷声道:“万岁爷唤你进来是想听皇后遇袭一事前因后果的,你要是再这般死不开口,便就即刻出去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