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国君宁恒仪昨夜遇刺,刺客不明,正在全城戒严抓捕中。
这条骇人听闻的消息惊动了整个皇城,昨夜后半夜一直到今日清晨,南都每一条街巷,每一处人家,都遭到皇城戍卫军和太守府的严查!
护卫森严的大宁皇宫居然进了刺客,欲刺杀国君,虽未成功,但刺客却来去自如,几乎没留下一丝痕迹。忙活了大半天,皇城各处都是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幼儿哭啼之声、军士叫骂之语,市井所在之处,无一幸免。
然而,全城出动之下,仍旧一无所获。
宁国皇宫,大殿之中,朝中众臣云集,皆是站立不安,窃窃私语。国君遇刺,朝野上下皆是不寒而栗,虽然国君险里还生,满朝文武出动,但连刺客是谁都还没查清,这一次不知道又会牵连出多少官员,失职之过,没有人能说得清。
“掌玺公公到,丞相大人到,太尉大人到。”
司礼太监启声之后,众臣立即安静下来,神情慌张的望向殿上,只是,御座仍空,国君,没有来。
倒是有心人发现,诸位皇子连同太傅贾牧,都没有到。
“国君有旨…..”掌玺太监颜守扫视着殿下众臣,身旁的萧丞相和吕太尉皆是弓着身子,附耳聆听,就是不知脸色如何。
世家门阀?儒墨兵法?这一次,宁国势必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那位,果真深不可测!
皇城陌山,皇室陵寝之地,宁国开国国君宁叔兴的庙碑前,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静静立在那儿,手指正轻抚着碑上所刻的字,刚到了“兴”字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句嬉笑。
“陛下,卦象不该是这里。”
粗麻袷衣,本就一介布衣,何须钟鼎玉帛?年过二十,这一天,对他来说,并不算晚。眼前的宁国天子,早已不惑。
“山有扶苏,汀有雏凤。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二十年前,这里的守墓人,跟朕下了山。”宁恒仪有些追忆,望着陵寝旁那处新坟,坟上新刻着“司空子都”,纵然是一国之君,他也有些萧索,一夕东风至,两人北冥隔。
这个粗麻男子,唤作司空扶苏,那座新坟,是他的父亲,曾经也是这里的守墓人。
“陛下,我是狂徒,可也有俊秀之风。”扶苏轻笑了一句,气氛没那么悲凉。
“从此之后,你便是宁国太傅!”宁恒仪缓缓转过身来,向皇宫望去,威严开口。
“陛下厚爱,臣当万死不辞!”没了一丝懈怠,扶苏明白,这一次是他自己亲自要求下山的,容不得半点差错。君以国士相待,臣必国士报之!
山有扶苏,汀有雏凤!公子扶苏,便是那出巢雏凤,天下七分,百余年来,也该出山了!
司空扶苏,已经闻名于整个宁国朝野,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传遍七国。
颜守宣完手中谕旨,没等众臣反应如何,便出了大殿。
“退朝~”司礼太监拖着嗓子,朝中众人表情复杂,丞相萧行尚与太尉吕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悄悄的走出了殿门。
宇文钦昨夜没怎么睡,刚回到铁匠铺,就遭到盘查,还是三次盘查!第一拨来的是皇城戍卫军,第二拨是太守府衙役,第三拨居然是大内侍卫。计算街坊邻居一片求爷爷告奶奶的好生伺候之下,这帮人照样不为所动,可手里连幅画像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怎么查的。
不过,宇文钦还是识相的偷偷塞了三次银子,好声求饶之下,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床铺,本想多睡会,可鸡鸣之后,再也睡不着了。
端详着手里的锦缎,宇文钦心里很不是滋味。锦缎内,哪有什么绝世兵法?兵家不出,还真当这等宝物唾手可得?真是讽刺无比。
没有心存侥幸,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次的算计,他败得落花流水,输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法再脱身了,南都所有城门,在接下来很长时间内,都会紧闭严查!
看来,早先计划的那一步还是得走下去了。心中哀叹一声,将手探入木盆,刚准备掬捧水起来洗脸,宇文钦立马怔住了!.
手中的锦缎,被他不经意间放入木盆后,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锦缎在水中居然有几处干痕!
手指捻住,他便明白了,锦缎被人上了几处蜡。撑开锦缎,蜡痕泛白,在金黄色中显露无疑,构成了几个小字。
“山有扶苏,陌有游龙”
一张狐媚般的姣容下意识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算计到这卷锦缎会落入自己手中,可她这样做又是为何?这行字代表什么意思?游龙又是指谁?
虞如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宇文钦心中恨极,他毫无头绪,心中寒意甚浓,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处处算计,更厌恶被人诸般玩弄。
“天上白玉京,江宁倚阑行?褚月夜,你这倚阑楼处处都是愁啊。”
倚阑楼内,如狐的少女发出如铃般的轻笑,斜挑的薄唇充斥着嘲讽。
“鸾凤已死,公子扶苏也应该出山入世了,雏凤离巢,宁国已经乱了。”捋了捋锦绣,倚阑楼的少楼主?他从来没在乎过,他褚月夜,不过只是一把刀。
“孟姒乱了天下又如何?可她还是得不到那个人的心,所以,他绝不会是游龙!”虞如兮抱紧怀里的白色狸猫,掷地有声的说道。
“难道,这就是你选择留下的借口?”褚月夜眸子一转,回敬了刚才的嘲讽,心中觉得很荒谬,这宁国已经乱了,真正的枭雄正在煮酒高歌呢,小狐狸再怎么蹦跶,难道还能敌得过闻名天下的儒家青狐?
“你只不过是不服气罢了。”褚月夜还是出口打击了一句。
居然没有还击,褚月夜呆滞的看着走向阁门的虞如兮,心里很是不解。打开阁门,虞如兮转过身子,粉色的面纱下,露出几颗银牙。
“你很会演戏,但是...”
说完,狸猫冲出她的怀抱,奔向了褚月夜,跳起身子,四只锋利的爪子扑上褚月夜的白皙脸庞。
“你这个疯婆子!”
“摘月”阁外,褚月夜的叫骂声传到了走廊,虞如兮笑得很美,取出袖中折扇,折扇上,满地桃花,正是宇文钦昨夜丢掉的那把。
简单的喝了清粥,吃完三个馒头,填饱肚子后,宇文钦才恢复冷静。兵来将挡,现在再怎么担心都是多余的,对方连刺杀国君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就算自己再怎么愤怒都是无济于事。想要保护好自己性命,只能做个无知平民。
但事情不能就这么作罢,宇文钦不会坐以待毙,无论是困在皇城市井还是成为亡国之奴,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陌有游龙”,那他也很想会一会那条人中之龙!
过不了几日,就能见到了。宇文钦收拾完下桌上残羹,舅父严有志已经拄着拐杖出了门。揣着所剩无几的银两,他锁好铺子,出了门,往南都太守府走去。
今天,是宁国科考报名的日子。埋头苦读这么多年,本计划一举脱身,逃出皇城,再鲜衣怒马,浪迹天涯。可哪曾想到被人步步算计,已经脱身无望。当下,宇文钦只能做出最后的选择,那就是同严有志说过的,参加宁国科考。
大秦帝国亡国后,天下七分。七个国家都不再沿用秦国选拔官员的方式制度,在宁国,当朝早已实施“试策取仕,任贤选能”这一举措。也就是说,宁国所有的读书人,只要通过宁国“明经”、“试策”这两科考试,就能入朝为官。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有通过这个方式,宇文钦才能见到那条游龙!
这些年来,宇文钦想参加科考这件事,并没有瞒住有心人,但却没受到任何阻碍。想必,这是得到了那人的默许?
昨夜经历了码头大乱、皇宫惊变,应该没有谁会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就算有,也只会是宁恒仪和虞如兮了。宇文钦得到了喘息的良机,安心做一个市井寒门的读书生,这可比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应该要有趣得多。
等他到了太守府门前,这里早就站满了人,放眼望去,都是皇城附近的书生,有的面孔稚嫩,有的胡须斑白,也有几位坐着轿子,还有侍女在一旁轻摇扇子。抬头看了看,夏日将至,着太阳算不得炙热,宇文钦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将目光放在刚出太守府的衙役身上。
“诸位,皇榜已至,排好队,一个一个的前来,记住,一定要写好自己名字!”蓝衣衙役高声喝道,在太守府前的凉蓬下,早就摆齐了几张桌子。
读书人算是讲理,有钱公子自然是家奴代之,宇文钦排好队,等日上三竿,刚好到了他。
“写好自己的名字,来历,书院。”
白纸略厚,材质是他用过最好的,宇文钦拿起桌上细毫毛笔,依次写好,很是规矩,衙役脸上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给,这是你的号牌!五日之后,在太守府开考,记得按时到场!”虽然这都是皇榜上写好的,但衙役还是多嘱咐了几句。
毕竟见他一身单衣,深知寒门不易,苦读多年,要是稍有不慎,说不准一辈子就毁了。
对这个衙役点了点头,宇文钦微微一笑,寒门子弟,的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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