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音这次出宫,没有带上宫女玥儿,更没有侍卫随行。自从得到国君的默许,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微妙,像是行走在猎人与猎物之间的缓冲地带一般。
即使没有想做猎人的决心,可她也绝不甘愿成为猎物。宁修音的想法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通过宇文钦这只猎物来保护自己而已。宁戍函和宁戍道,还不敢对她下手,尤其是现在!俯视整个宁国的那位,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晚,六哥也会来。”宁修音对他淡淡道,仿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六?宇文钦心里有些疑惑。一年前他的暴露并不是无缘故的,那一次,他算计了很久,终于将一众皇子拉下马,让他们出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来宇文钦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更是能一举脱身,逃离皇城。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越女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等他救下越女之后,渔翁才成了太子和三皇子。
而六皇子宁戍誉,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宁戍誉自幼聪慧,颇受国君喜欢,但对权势并未表现出热切,从来没有争夺之举,似乎完全不想竞争皇位。
宁国六皇子,是一位市井皆知的奇才,十三岁时就偷偷出宫,让整个皇宫乱成一片,却被发现在倚阑楼里吟诗喝酒,据说还是躺在几位姑娘的怀里。起初宇文钦也很怀疑,但渐渐地这种事变得越来越平常,譬如昨日宁国六皇子去了红翠街,今日六皇子去了赌坊……终于,宁国国君也不能忍了,呵斥了句“孺子不可教也!”就将他禁足了。
也就是宁恒仪的这句呵斥,才让其他皇子放下心来。这个老六,还没开始就已经出局了。一年前宇文钦暴露,六皇子还在禁足中。
但现在这个已经出局的六皇子再次出现,又是为何?若是要涉足这滩浑水,明显对他百害无一益。
“他还有资格再入局?”想了想,宇文钦疑惑的问道。
宁修音没立即回话,反倒是安静看着身旁的宇文钦。眉目稍动,她想起十多年前,宇文钦每日都会牙牙学语的叫她“皇姐”,每日都会抱着他玩。
宫内虽好,兄弟很多,但宁国就她这一位公主,其他的兄弟要么是表面和气内心算计,要么就是如六皇子般不管不顾,哪里谈得上什么亲情?
唯有年幼的宇文钦,让她觉得心安。偌大的皇宫,高墙深阙,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无数的耳目,只有抱着年幼宇文钦的时候,宁修音才感觉到踏实和温暖。
可皇宫打乱后,一切都变了。九皇子宁戍钦死去了,同昔日的静妃一起死在了后宫深井。宁修音整个人都压抑了起来,这么多年,她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不愿出门,甚至还厌食,整个人都日渐消瘦,直到一年前。
那时候,皇子狩猎大比,秋猎场上,闯进了一个黑衣刺客,刺客剑法高明,却没那么耐心,秋猎刚开始就向太子动手!
纵使刺客武艺非凡,但还是吗,没有成功。但正要抓住刺客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少年出现了,救走了那位刺客。
那少年就是宇文钦,他救下了打乱自己计划的刺客越女。甚至还助力越女,将她送到太子宁戍道的身边,成为了太子幕僚。
顺着蛛丝马迹,宁君恒仪知晓了宇文钦,但并没将事实说出。只有在场的宁修音发现了,那个少年,很像宁戍钦!
宁修音不惜一切想打听宇文钦的下落,但始终没有接过,直到几日前,她以死相逼,终于撬开了宁恒仪的嘴。
就这样,那个春风摇曳的午后,青石巷中,他们相遇了。只是,曾经的宁戍钦变了,变成了充满怨恨,艰辛隐忍的宇文钦。回宫后,赶走了宫女玥儿,宁修音躲在被子里,狠狠的哭了一整夜,同样早慧的她做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
还好自己没有放弃,宁修音嘴角微微一抿,精致的眼眶中还带着点点湿痕。轻轻抽了抽琼玉般的小鼻子,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握紧拳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你,你能再叫我一声皇姐么?”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话里还有些颤音,宁修音深情的望着一脸平静宇文钦。
宇文钦停住了脚步,目光顺着望去,他比宁修音只高出寸许,不过眼神的角度刚好是有些俯视,这让宁修音心里更紧了些。
“对不起。”端详了薄纱后的小脸许久后,宇文钦还是摇了摇头,嗓子有些苦涩。
宁修音心里一窒,但还是拧开自己的双眼,眼角下了几滴春雨。没有遮掩,用手绢轻轻擦了擦。
“我,会帮你的。宁戍钦!”宁修音转过头,纯净的双眸很坚定。
倔强的少女,昔日的皇姐,宇文钦怎么会忘,好长一段时间都梦到了她。宇文钦不觉得宁修音在骗他,没有骗他的必要。
这里面,没有什么心机算计,宇文钦能感觉到。但是,那位国君宁恒仪,恐怕是早就算好了的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整个皇城南都已经是多方角力,宇文钦隐约觉得,宁恒仪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收起心里的想法,宇文钦望着宁修音,她的细眉抖动了下,似乎有些羞怯?轻轻笑了笑,宇文钦点了点头,他现在的确需要帮助。
宁修音眉目散开,泛着欢喜,正想用双手揽住宇文钦的胳膊,但又讪讪的收了回去,有些尴尬。宇文钦看着这般小姑娘一样的举动,不由得想笑,但立马一脸苦色。
因为,一只小手拧住了他的腰,力气不大,但还是有些疼。
“宁戍誉这一次很诡异,其他的皇子出局后都选择投靠太子和三皇子,但宁戍誉名义上仍未出局,今晚,你得小心。”
宁修音收回右手,脸色凝重,很是担忧的对宇文钦说道。
自从梁国出现了十五岁的惊艳国君以来,七国内各位皇子对国君这个位子都热切无比!宁国也不例外,如今的宁国朝廷隐隐分作太子和三皇子两派,表面虽然和睦,但暗地里争夺不断。
“老六出阁了?”宇文钦问到了关键之处。
“誉王。昨日就出阁辟府了。”宁修音发应很快,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过心里的担忧减轻了几分,眼前这个“皇弟”真的比她要聪慧。
“老六没死心,但是已经成不了气候了。昨日才出阁,今晚就要入局,看来他已择明君而栖。”
誉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号,这代表了权利和欲望!宇文钦分析过六皇子宁戍誉,知道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投靠他人,只是暂时保全自己,暗地里慢慢增强实力罢了。
“那他是投靠了谁?”宁修音疑惑问道。
“不急,等到了今晚,自然会揭晓。”心里的猜测还不一定准确,宇文钦不好做出结论,只有等今晚江宁码头的大戏开始后,明里暗里的角色自然会粉墨登场。
“今晚码头的商船是贾府御商,可里面究竟有何物?”宫里太监说里面只有些绫罗绸缎,宁修音自然不会当真。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大费周折,引得各位皇子竞折腰。
宇文钦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思索过很久,但还是想不出,这里面既有倚阑楼和小狐狸的参与,还有太子和三皇子在虎视眈眈,今晚的真正货物,怎么可能是俗物?
至于那块令牌,宇文钦没有过问宁修音,因为宁修音并不知情,她从没有接触到宁国朝廷的核心。
“我饿了。”早就出了巷子,两人路过街口一处酒楼,楼名“醉霄阁”,有些香气传来,宁修音停住了脚步,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但并不扭捏,两眼直直看着宇文钦。
察觉到这一路没人再跟着,宇文钦才会不紧不慢的与宁修音同行,但天色渐晚,倒是没想到这一茬。看着那张安静的脸庞,宇文钦笑着将她领了进去。
“小二,挑你们这儿最好的菜。”进了酒楼厢房,宇文钦阔气十足。
等小二眉开眼笑的报了几个菜名,当宁修音点头后,宇文钦才同意上菜。席间无话,但宁修音吃得很香甜,算是明白了宫女玥儿那句“宫外的东西就是比宫里的好吃。”嘴角不由地浮起轻笑,恰好碰上宇文钦的目光,这才掩了下去,还瞪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宇文钦总觉得那个笑很惊艳。
宁修音再次感受到幼时的氛围,却是十多年后。还好,不管是“宁戍钦”也好,“宇文钦”也罢,只要他这个人没有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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