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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春末的骄阳变得炙热起来,行人的衣物也渐渐薄了。此时的皇城南都,一片祥和,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平静之下的汹涌暗潮,宇文钦也会显得这般平常而庸碌。
到了倚阑楼下,宇文钦心底暗自感慨。这次感慨不再是对这琼楼玉宇般的繁华高阁,而是那位神秘的倚阑楼楼主,还有他怎么都看不透的如狐少女!
近几日发生的所有事,始终绕不开这座倚阑楼,这倚阑楼的水绝不是一般深,背后的目的,恐怕也很不简单,但宇文钦却一无所知。
杀了冯雀之后,他才隐约捋情了些思路。倚阑楼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今晚的商船。商船里的货物,连他的“三皇兄”宁戍函都布局已久,定然非比寻常。
宇文钦知道自己手里的令牌有多热手,但只会引火烧身。既然已经入局,他得想办法保全自己要紧。至于何时能脱身出局?这可不是他现在能左右的。
“在下是来找小荷…”金了倚阑楼,宇文钦找了位跑堂小厮,正欲询问一句,可没等他讲话问完,那位双髻小侍女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公子,请跟我走吧。”侍女小荷身着青色罗裳,袖口织着荷花纹路,倒是很般配。不过她这话,倒是让那位小厮一脸狐疑,眼珠在宇文钦身上来回翻动,毕竟,这位姑娘的话,好像有些歧义?
没有理会这位小厮,小荷姑娘一脸可怜的望着宇文钦,那眼巴巴的模样,清纯欲滴,可宇文钦还真不上当,一脸好笑的盯着她。鬼知道,前几天还那么高傲的小侍女,这几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小荷姑娘没好气的瞪了宇文钦一眼,又冷眼看着那位还立在一旁看戏的小厮,小厮立马求饶般转过身,慌忙离去,这位身份高贵,小厮自知是惹不起的。
“小荷姑娘倒也真是神算,能提前知道我要来?”宇文钦打趣道,但心里很是戒备,这跟他所想的还真如出一辙!.
他今日所做的一切,恐怕没有瞒过那个如狐少女,不然哪会如此顺利。
“行了,公子,还是跟我上楼再说。”小姑娘这下可没了好语气,宇文钦话里的刺也只当没听到,转身上楼。
心里有些疑虑,但还是低头跟上,上次差点被这位精灵古怪的小侍女捉弄,宇文钦可是历历在目。
“哼!”似乎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身前的小荷姑娘冷哼了一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这宇文钦才是小心眼!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但宇文钦还是细细打量着楼板,还好,那日空出的那块已经被修好了,但他刚抬头,差点就一头撞在一个偌大瓦盆上。
往后站稳身子,宇文钦这才仔细看去,楼板是被补好了,但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悬挂了一盆吊兰,而且栽吊兰的瓦盆也有些过大了吧?
女人心,海底针。前一刻还鄙视他处处提防,下一刻的算计就接踵而至…宇文钦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要不是早就有所准备,不曾放松戒备,不然还真就着道了。
不过,宇文钦计上心来,立马捂住额头,压着嗓子闷哼了一声,一脸疼痛的样子,似乎真被撞到了。
侍女小荷立即转过身来,指着弯腰扶额头,笑得花枝招展,完全没了那副乖巧模样,也不遮掩下,直接双手叉腰,还差点笑岔气了,简直就是大仇得报的小人神态!
宇文钦也笑了,不过笑得很冷,将扶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弯着的身子挺直,往前走了几步,将头探到小侍女那笑得一抖一抖的右肩上,嘴唇贴近她的耳旁几根卷着的青丝,轻声说道:
“小荷姑娘,我还没事呢!”
宇文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声音很柔,但有些咬牙切齿。
小荷只觉得有些热气传来,让她耳朵生痒,渐渐的耳朵有些泛红,她的那张小脸又羞又恼,呆滞了一下后,立马跑开,心中气急,纤指指着宇文青,话不成句的羞愤说着:“你,你…”
“好了,还‘你’不出来了?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我宇文钦可以随意拿捏!”
宇文钦双眼发寒,声音平静,但语气很是生硬。哪怕只是躲藏在市井里的丧家犬,他也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眼前这个小侍女可以瞧不起他,哪怕表现得再高傲他宇文钦也不在意;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戏弄他,宇文钦可不能忍!
当然,现在的宇文钦也只敢给出这种不疼不痒的教训,若真是让人家那位小姐出手,估计他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这小侍女也不再胡闹了,似乎真的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宇文钦也平静规矩了下来,他可是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动作有多轻挑,要是真算起来,少不了背上一个“调戏”罪名。
小荷姑娘也变得安静,看都不看他一眼,宇文钦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宇文钦到了来过的“望月”香阁。
抬手轻轻扣了两下阁门后,侍女小荷再将其缓缓推开。也不再说句“公子请进”,直接无视了宇文钦,自己先进去了。
心里有些后悔,宇文钦看出来,这个小姑娘应该是恨上他了,但也没有多少惧意,这位小荷姑娘不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当然,小荷姑娘若是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告知眼前这位正抚琴的蒙面少女,恐怕宇文钦就真的危险了。不过,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虞小姐似乎知道我要来?”见少女修长的十指已经从琴弦上拿开,宇文钦等侍女小荷关了阁门后,这才问道。
少女还没开口,一只白猫倒先“腾”的窜了起来,站在琴桌上,用碧蓝的眼珠盯着宇文钦。少女用手轻柔的抚摸着白猫干净柔软的绒毛,这才眨眼望向宇文钦,腻声开口:“就是公子不来,小女子也会去找公子的。”
宇文钦明白了,身上这块令牌肯定是烫手山芋,已经有酒肆里的一群人为之丧命,三皇子宁戍函更不会善罢甘休。他从一开始就被算计好了,不得不来这里。
目前看来,只有到了这里,他才有保命的机会。可这小狐狸,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想与宁戍函或者是整个宁国皇室抗衡?
已经暴露,宇文钦也不再藏着掖着,径直将怀里的金色令牌取出,这令牌他已经观察过,除了通体漆金,雕刻着牡丹花纹,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虞小姐要的可是此物?”将令牌在手中抛了抛,宇文钦好奇的开口说道。现在,就该到他要价了。
如狐少女眼中并未火热,反倒是一脸有趣的打量着宇文钦,眉目不动,倒是长长的睫毛对着他手里的令牌微微扇动了一下。这毫不起眼的小动作,被宇文钦深深看在眼里。
没等少女开口,宇文钦向前走了两步,不紧不慢的将令牌放在琴桌上,再后退几步,平静的看着她,完全没有凭借此物来漫天要价的念头。
“公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少女轻笑了一句。
“我要是不给,只怕会死得更难看。”宇文钦语气僵硬,心中冷笑。
少女先是嗤笑了一声,仿若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但却没再看那块令牌,而是兴致盎然的盯着宇文钦。
“虞小姐,这块令牌可是当今三皇子之物。”宇文钦提醒了一句,显得多余,但他很想试探一下这只小狐狸。
“你的三皇兄?”少女笑意更足,魅惑的嗓音不显得有多讥讽,但宇文钦听出了一丝轻蔑。没有再理会他,少女将令牌拿起,握在了手中,再次意味十足得笑道,“这算是他的,也不是他的。而你,也只想用它换得一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这个,就是你的投名状!”少女的睫毛张开,眼神紧紧盯住宇文钦双眼,语气也变得深沉,也不再称呼宇文钦为“公子”。
点了点头,这一次,宇文钦不能不低头,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心里并没多少波动,现在,还没谁能保证笑到最后!
“宁公子,你真的很聪明。若不是……”少女唇齿轻启,话语未尽就已收回腹中。
若不是当年宁国后宫剧变,自己那会像现在这般落魄,处处被人算计,犹如丧家之犬,笼中之鸟!但宇文钦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当年出现剧变,眼前这位少女,应该是他的未婚妻,而不是与当今宁国太子宁戍道有了一道婚约。哪怕那纸婚约已经作废,但她还是觉得耻辱!
没发生的,自然是没用的,如狐少女自然不会再多讲,而宇文钦也不会再多想。两人显得很默契。
“很幸运,你成功了。”好一阵沉默之后,少女终于开口了。
这个投名状,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身上已有的手段,估计全被对方得知了。不过,只要成功保住性命,宇文钦就觉得足够了。
如狐少女的话已经是逐客令了,宇文钦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去。
“公子,小女子唤作虞如兮。”刚到门口,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如溪水般潺潺的琴音飘荡开来,绕梁不绝。定了下脚步,宇文钦没有回头,走出香阁。
“小姐,他这人太无礼了。”小荷姑娘皱着眉头,像自家小姐抱怨道。
“怎么了小荷?他轻薄你了?”狐狸般的笑容,虞如兮打趣着自己的小侍女。
“啊?哪有?他敢!”小姑娘脸上一红,仓促转身,还差点绊到在地。
虞如兮轻笑着,等侍女小荷站稳身子之后,才收起表情,一脸平静的说道:“小荷,去请褚月夜来!”
侍女小荷也是脸色一凝,重重的点头,转身去往倚阑楼的最高处——那里,只有倚阑楼的少楼主。